他攥着手中的碳笔,正准备将悬赏令中“三千两”的“三”改成“六”,就听见后背被拍了一下,紧接着就听见一声轻喊,“忠叔。”
忠伯手一抖,碳笔掉落到地上,摔成了三段。
他赶紧转过身,便看见两个小叫花子站一排,眨着大眼睛望着他,一声“姑娘”卡在了嗓子眼。
姜淳嘿嘿笑了起来,露出一排白瓷牙,伸手在他手臂拍了拍,示意他不要大声喊出声,主动开口:“忠叔,先带我去找外祖父。”
忠伯平缓了下心情,用力点了点头,也不多话了,赶紧带着两人往城里走。
三人穿过热闹的街市,最终停在运河边一座宅子门口。守门的小厮眼睛尖,忙不迭过来给忠伯开门,“忠叔回来了……”
不等他话说完,便见忠伯对他摆了摆手,停在门边,请后面两位小乞儿先走。
绕过抄手回廊,穿过中庭,姜淳四处望了望,与老宅布局大差不差,便知晓这会儿是直接仆外祖父的书房了。
还未踏进院子,便看见正坐在门槛上的小老头儿。
“阿爷!”
陈老太爷正在门槛儿上啃着手中的糖葫芦呢,乍然听见这震天的一喊,手一抖,糖葫芦就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明亮亮的红糖黏在地上,红彤彤的。
姜淳蹲在对面,指着地上的糖葫芦,歪着脸,眼睛里带着高兴:“阿爷,好吃不?你手里的能给我尝尝不?”
陈老太爷瞅了瞅面前邋里邋遢看不全脸的人,有些不确定的问:“你是我外孙女?小淳儿?”
姜淳用力点了点头,“嗯呐。”
老爷子用力吸了一把鼻子,把手中的竹签递过去,“那你吃吧。”
等姜淳吃完糖葫芦,忠伯赶紧递上帕子,将两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短短半刻钟的功夫,忠伯已经有条不紊得安排好了,先让丫鬟带着两人去洗漱更衣,一边扶着老爷子走进大厅等着。
泡在浴桶里,姜淳伸展开手脚,任由四个丫鬟一边一个的替她搓泥,舒坦的吁叹出声,“这才是活着啊。”
正在搓澡服侍的丫鬟们都接到忠伯的话了,这位可是老太爷嫡亲的外孙女儿,可得好好伺候着。听见姑娘出声,连忙把手上动作又放轻了些,让她更舒服些。
等洗刷干净换上群衫,姜淳推开门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活过来了,身上终于不臭了。
门口早已候着的仆妇见门开了,赶紧上前,笑着道:“请姑娘安,老太爷在正厅等您呢,奴婢给您带路。”
姜淳脆生生应了一声,“辛苦妈妈了,带路吧。”
赵妈妈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心里“哎呦”了一声,进去一个小泥人,出来一位如此标志的大姑娘呢!
面前的姑娘正站在梨花雕边木门旁,身量高挑,肩若削之,脖颈纤细,显得人轻盈俊逸。她正侧着头好奇的打量着院子,更显得鼻梁高挺,骨相优越,一双似含情的桃花眼中盛着笑,站在那里,胜过满园的春景。
赵妈妈有些看呆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句话,不愧是陈老太爷的外孙女,真真是好看极了。
老太爷名义上是来扬州养病的,选的是多年前仿照老宅盖的园子,风景优美,曲径通幽,美不胜收。姜淳慢悠悠逛到了正厅,便看见早已洗漱完毕候在门口的丝柳,此时正缩着头,两只手抓着裙子上的荷包用力抠。
姜淳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儿,便听见里面传来中气十足的厉喝:“孽障,还不快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