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回黎璃压根没搭理裴祁安,平稳度过风波。
窗外鸟声杂杂,四人依次写完惩罚条子,揉成团放在一处,邹洤和李仲庾早已摩拳擦掌。
“来来,正式开打!”
李仲庾从口袋里捞出一颗骰子,经过掷骰,裴祁安为这一局椿家,即庄家。
暖日晒窗,青石地上铺泄一层金光,犹如金织罽毡,学堂里东家笑来西家闹,将天喧阗得大亮。
“他娘的,你是不是纵牌了?”李仲庾去拍邹洤的脑袋,“叫你贪吊叫你贪吊,这下起椿了吧!”
邹洤心虚理亏,喃喃着:“打吊怎么还带打人的?”
李仲庾瞪去一眼:“马吊之法,三人同心,谁叫你牌品这么差,光想着自个儿。”
“上桌!”裴祁安开门见红,心情大好,拱手笑说,“各位承让承让。”
李仲庾丧丧地抿唇。
接着第二轮,一上来黎璃就迫使裴祁安先灭了牌。
只听得李仲庾激动地“嘿!”一声:“瞧我黎姐给我做的局,轮到我上桌噜!”
裴祁安不以为意,他打马吊就没输过,只是稍有不慎,让他们上桌一次,难道他还能次次中计不成?
四人继续走牌,又过几轮,李仲庾和邹洤打得愈发兴奋,因为即便他们捅了娄子,黎璃也能逆转乾坤,这俩完全沉浸在一种被顶尖高手带飞的爽感里。当真应了《马吊牌经》中的一句话:一人用智,庇及两家。
当然了,裴祁安的脸色必然是愈发差劲的,心中暗忖她是不是在编话,带着两个猪队友还能布局,给他挖坑,她以前真没打过马吊?他不信!
不过恼也没用,越输心态越差,破绽越多,裴祁安一路被压着打,只上桌了最初的一张牌,后头再无牌上桌。而上桌牌数少于两张,谓之赤脚者,一旦庄家赤脚,一般就要输了。
直到第八轮斗牌,黎璃见他急出大张,料到他牌丑,最后打出一张百老,成功上桌,李仲庾兴奋地直拍手:“金鲤鱼背,一百二十贺数,黎姐,漂亮啊!!”
斗牌结束,由最后一轮比牌最大者摸底牌开冲,总共八张底牌,一张开冲成功可再摸一张连冲,直至断冲。
黎璃手气非凡,一连冲四,她昂着头朝裴祁安抬下巴,高傲得像只翅鸢。
“有时候运气一来真是想挡也挡不住,承让了,裴公子。”她把那堆条子抛到他面前,挑眉道,“抽吧。”
两人火光四射地对视一眼,裴祁安咬着后槽牙,把马吊牌甩在桌上,随手拣起一个条子摊开。
李仲庾见他忽地一脸坏笑,好奇道:“抽到什么了?念出来听听。”
裴祁安歪唇睨一眼黎璃,清清嗓,说:“夸扬赢家,诸如容貌才华品德,极尽称颂溢美之辞。”
这张是邹洤写的,毕竟有姑娘在场,他也不敢像以前那样胡乱瞎写什么敲背捶腿学狗叫。
而好巧不巧,正点中这二人。
邹洤心道: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不然又是战场。
不过他显然小看这俩了。
只见裴祁安扯着嘴角,开始故意挑斗:“这也太难了,容貌才华品德,到底占了哪样?唉,我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黎小姐这人……”他故意停顿良久,上上下下打量她,“修于闺德?娴静端庄?行己有耻?至于容貌么,自然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哈哈哈。”
裴祁安语调怪异,全是嘲讽,迫不及待地想看她臭脸,甚至朝前探出身子,寻衅道:“黎小姐,夸得满意吗?”
黎璃笑一笑,也学他探身子,两人距离倏然拉近:“当然满意,本以为乌鸦难鸣金玉音,没成想裴公子嘴里倒也是能吐出象牙的。”
裴祁安一下被点着,怒道:“你说谁是狗!”
黎璃笑问:“我说狗了吗?我说的不是乌鸦吗?”
“你!”
李仲庾只好把身子横挡在两人中间,心累地劝:“好了好了,不就打个马吊,你俩怎么又吵起来了?两位祖宗都心平气和一点,成不?”
这次黎璃没算了,反而火上浇油:“今天真是被裴公子夸美了,我一般很少笑的,除非忍不住。”言讫就哈哈哈地冲他大笑几声。
这还得了,气死他也!裴祁安直嚷嚷:“故意搁这看我好戏是吧?打成这样你跟我说从没打过马吊?多少个组合色样,你光听一遍就能记住?你当自己神童啊?”
“不好意思,”黎璃两手一摊,“我从小学什么都快,怎么,伤您自尊了?”
裴祁安实在受不住她阴阳怪气的劲,只觉遇见她是命里犯冲,一跟她说话就忍不住要大吵特吵。
“你说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爱找事?”
“我找事?”黎打鼻腔里哼一声,“到底是谁起的头?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那就是你这张嘴实在太臭!”
“我说话也不是为了取悦你!”
他要炸了,裴祁安拍桌,愤然而起。
却听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
“孩儿们,道长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