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韫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笑意:“你贵居妃位,给新入宫的嫔妃们立立规矩有何不可。朕何来责怪一说?”
见帝王如此之言,淑妃自晨间起便神色不愉的面容浮现了丝丝喜色。
而后又听得公西韫道:“日前岭南才进贡了好些清凉解暑的新鲜瓜果,回头让人给你送些过去。朕近来政务繁忙,待闲时便去璟元宫看看你和宥儿。宥儿才开了蒙,平日里读书的事,你要多上些心。”
淑妃听了自是高兴:“臣妾定会好生教导。”
此刻她的心情舒畅了不少,也愿意顺水推舟做个人情,让帝王看到她贤良淑德的一面,遂笑着开口:“妹妹也别跪着了,本宫也未真想与你计较什么。快些起来吧,免得伤了膝盖。”
“多谢娘娘。”宋湘宁忍痛起了身。
公西韫觉着眼前女子身形有些熟悉,不由抬眼望了去。
眼前之人一双西月映潭沉情目,两弯弱柳纤纤碧玉眉。面若纤凝,腮宛酡颜;唇不点犹朱,肤不粉而皎。形若姣姣春棠,姿如婷婷秋荷。令青女自愧,使素娥暗羞。虽只着一身玉兰宫缎素雪绢裙,头镶几枚荼白山岚银玉簪珠,却已是让粉黛无颜。
掩下眼底惊艳,公西韫不动声色地移了目光,望向淑妃:“朕才下朝,御书房还有许多政务尚未处理,改日再去看你。”
淑妃自是欢愉,和众人一起行礼:“恭送皇上。”
一回到绛茗轩,宋湘宁就趴在了榻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自小就怯热,方才在灼热的石砖上跪了许久,膝盖酸痛不说,还中了些暑气,能走回绛茗轩都是不易。
兰若忙湿了毛巾给她敷脸,心疼道:“才人今日可是遭罪了,若是叫老爷,夫人知晓了,怕是……”
话未说完,宋湘宁便嗔道:“好了,既进了宫,便勿再常念着家里的好。这又算什么,往后怕是有的是比这还要苦的。今儿我也算是得了运,在淑妃罚跪之时遇到了皇上。皇上虽看似没为我说话,实则却是帮了我的。哄了淑妃高兴,她这才放了我一马,不然指不定要跪到什么时候呢。”
“宋妹妹才进了宫,却比我这宫里的老人还要通透许多。”许宝仪从门外走了进来。
“许姐姐莫要自谦了,倒是叫妹妹惶恐。”宋湘宁俏皮一笑。后又吩咐下人上了茶水,拉着许宝仪坐了下来。她们的住处挨在一块儿,平日里无事会在一起做做绣活,说些闺中之事打发时间。一来二去,便也熟了。
见宋湘宁脸色发白,许宝仪道:“瞧你这气色,想是今日被罚得不轻。给我看看,伤得如何。”
宋湘宁撩起衣裙,只见双膝处已瘀出了紫红的血块,又因她皮肤白皙,看着便格外惊心些。
许宝仪叹了一口气,转向身旁吩咐:“晴霖,你快去请位太医来。”
宋湘宁道:“许姐姐,让兰若去吧,怎好叫你的宫女跑一趟。”
“你呀,就别同我争了。难不成你派人去叫能比我更受待见?”
宋湘宁面上讪讪:“许姐姐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而后她又问:“许姐姐,你不会是单为这来的吧?”
“不然你真当我是来你这喝茶来了?”许宝仪笑嗔了她一句。
宋湘宁轻叹了一声:“这才多久,竟都传到你耳中来了。”
“在这宫里,你以为能瞒住什么?除了那些有意回避的,这会子怕是连谿(xī)汕湖里的鱼都知道了。”
宋湘宁宽慰她:“不过今日这事也不打紧,横竖跪也跪过了。淑妃这等位份,想必日后也不会再将我放在眼里。”
许宝仪听了这番话,只浅笑了笑。
未过多久,晴霖便请来了一位太医。他行了礼:“微臣给宝仪,才人请安。”
眼前之人容貌清俊,只是眼睛深处似乎有些许凄然。不只为何,宋湘宁只觉有种似曾相识之感,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
许宝仪笑着道:“说来,这位孟太医和你还是同乡呢,他先前被皇上从衢江带了来,在太医院也有些年了,医术很是精湛。”
兴许是幼时见过吧。宋湘宁心中暗忖。
孟长沐拿出了手枕,道:“请才人将手放在上面。”随即又拿出一丝帕覆在了宋湘宁的手腕上,才给她把脉。
“才人脉象还算平稳,只是双膝处有些瘀血,又中了溽暑之气。微臣给才人开个方子,不出三日,便可好转。”
他又向二人行了礼:“微臣告退。”
许宝仪道:“今日之事有劳大人。晴霖,你去送送。”
绛茗轩的宫女钟袖沏了新茶上来。宋湘宁见钟袖眼眶发红,似有哭过的痕迹,于是问道:“这是怎么了?眼睛这样红。”
钟袖到底比兰若小些,孩子心性,见宋湘宁一问,便颇为委屈地答了上来
:“兰若姐姐说才人中了暑气,让奴婢去御膳房取些清绒菊花来给宝仪和才人怯怯暑。偏御膳房的太监说没有,可奴婢先前分明瞧见唐福宫的绮药姐姐取了好些去,就多问了两句。谁知那太监竟生了气,说了好些难听的话,奴婢实在是没脸学给二位主子听。”
许宝仪心下了然,这宫里的人向来是拜高踩低的,怕宋湘宁心中难受,便道:“这些宫人向来如此,你也别放在心上。我那儿还有些,平日里也不大喝,一会儿差人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