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不跳了。”陈誉打断他,语调波澜不惊:“你听不懂吗?”
闫驰听不懂,不跳了是什么意思?
两个月前不是还在国外演出吗?
他为了挪出那场演出的时间差点猝死在公司,一个人横跨太平洋飞了十二个小时,演出完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时差都没倒就去了新项目签约现场,后来差点醉死在庆功宴上,那套演出服上个星期刚送到他手上,现在还在衣帽间好好的挂着,怎么就不跳了?
你不跳你干什么?
陈誉不就是应该跳舞吗?
闫驰楞神的功夫,陈誉已经抽回了手,他拉下病号服过长的袖子,遮住那个让人难堪的疤痕。
“两个月前,在悉尼,我完成了人生的最后一场演出,我的舞蹈生涯结束了。”
闫驰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笑了一下:“你在开玩笑吧陈誉?”
“没有,”陈誉也跟着笑了一下,眼睛水润润的,看起来像装了一汪湖水,温润而夺目:“不跳了。”
闫驰恍惚了一下,心脏连着半边身体开始一阵阵发痛。
怎么这么疼呢。
当初被陈誉一次一次推开时都没有这么疼过,被关在地下室拳打脚踢生生掰断胳膊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疼过,怎么听到他说“不跳了”会这么疼呢?
闫驰躬着身,心想那是可能因为他比谁都知道,舞蹈是陈誉的命。
陈誉看着他的反应,知道他是真的难过,心里也没有那么抵触了,他缓和了下口气,说:“你……”
闫驰抬头看他,眼中一片赤红。
“……是我的粉丝吗?”陈誉说。
我是你大爷。
“我也很遗憾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这件事情,但还是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我想跟大家体面的告别。”
告你大爷别。
闫驰眼睛更红了,眼尾像是被薄薄的刀割出的了一条细细的伤口,血水全都逆着流进心里了,一点也没漏出来。
怪不得呢,心那么疼。
“等会儿,我缓一下。”闫驰坐回那把硬邦邦的椅子,胳膊肘撑着膝盖喘气,等着右边胳膊上那阵麻痹过去。
“给我倒杯水。”闫驰说。
陈誉没听清,愣怔的看着他。
“起来,给我倒杯水,我手麻,拿不住杯子。”
陈誉慢慢起身,从床上挪了下来,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命运多舛的水杯,他学着闫驰的样子用暖瓶里的沸水先把杯子烫了一遍,然后去饮水机里接水。
“三十七度。”陈誉说,他把水杯送到闫驰嘴边,闫驰一低头热气就顶上了他的天灵盖。
“七十三度都有了,想烫我就直接说,别把我当傻子。”
陈誉走进卫生间,把水倒出去,重新接了一杯过来。
闫驰一直偏着头看着他动作,手指可以捏得住杯子,手腕可以提得起暖瓶,他的心放下去一点。
陈誉端了新的水过来,这次直接接的凉水。
闫驰就着他的手把水喝干了,用袖子擦了擦嘴,说:“你这手得治,尤其不能留疤,以后上台表演影响不好。”
“我不上台了。”陈誉说。
“上不上台都得治,留疤好看吗?我有药,我一朋友脑袋让人开了瓢儿,抹了那种药一点疤都没留,你别管了。”
“做你朋友必须要满足什么条件吗?”陈誉问。
闫驰看着他,没太听懂。
“又是割喉又是开瓢的。”
“这是巧合,也不是重点,重点是今天晚上你怎么过。”闫驰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也不是故意摆谱,腰实在疼:“先让人给你换床被子。”
陈誉楞了一下,出门去叫人,没一会儿护士小姐抱了新的被子过来了,看着满地的水和一床的狼藉,眼珠子好悬没给翻出去:“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什么……你哪科儿的?
闫驰说:“楼下502。”
“来我们内科干什么?赶紧回去。”护士说。
“诶,我马上下去。”闫驰说。
护士铺完了床,一回头,闫驰还岔着腿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你不是走吗?”护士问。
他倒是想走。
闫驰扶着腰,坐得刚正不阿。
“……您受累,找人把我抬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