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亦冶接过递来的话筒,道:“顾老师您好,很荣幸能参加这次讲座。我看过您以前的采访,您曾经有两个观点,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第一个观点,您说演员应该懂得把自己清空,从而灌入另一个角色的灵魂。另一个观点,您则说演员也需要有自己的独特性。我是一个新人演员,也正处于人生的关键阶段,常常不知道该如何调和共性和个性之间的关系,还请您答疑解惑。”
顾文禹略略思考,举起话筒:“很好的问题。其实这两点并不矛盾,打个比方,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自己变成一个‘容器’,在社会上扮演另一个身份。但你可以是个漂亮的花瓶,不过当然是褒义的,请不要误会;别的人可以是个保温瓶;至于我这个老家伙,就是个古旧的搪瓷瓶了……”
大师的幽默发言让周围发出阵阵笑声。
“顾老师,我可以这么理解吗,掌控一场戏需要有很强的共情能力,但归根到底,每个演员的底色是不一样的。”向亦冶道。
“你很聪明。”顾文禹道。
向亦冶乘胜追击:“您还缺学生吗?您看我怎么样?”
顾文禹笑着婉拒:“承蒙小友不弃,但我快要退休了,之后只想在家养养花鸟,玩玩书画。还有其他比我更优秀的从业者可以选择,祝你成功。”
“谢谢您,冒昧了。”向亦冶有点不好意思地坐下了。
散场后,从文化中心走出来,深冬的寒风吹过来,但向亦冶并不觉得冷,反而内心雀跃,刚才和同行前辈的交流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激励。
上辈子向亦冶入圈晚,父亲治病需要用钱,背后虽然有人帮衬,但他不愿意白拿人家的,接戏和代言的时候会更多考虑薪酬。
久而久之,他成了业界无缝进组的劳模,然而演的十部九部都是烂戏,成了各大影评号怒斥圈内生态和黑子拉踩的绝好素材。
和从善如登从恶如崩的道理类似,当他意识到自己真心喜欢演戏的时候,一手本来就不算好的牌已经彻底打烂了,怎么逆风翻盘都没用。
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
回学校之后,父母打来电话,问向亦冶怎么还没放寒假,以及什么时候回家。
向亦冶本来要说“明天的票”,然而忽又想起来,他答应了徐绰要去看画展,临时改口道:“还有几天。”
“这次回来这么晚,在学校忙什么呢,”向父纳闷,“说好带对象回来的,别忘了。”
惨了,忘了还有这一茬,到时候只能腆着脸回去遭数落了。向亦冶敷衍几句,挂掉电话,从书桌抽屉里找出画展入场券。
上面写着“1月31日—2月14日,9:00—17:00,礼川路21号”。向亦冶买的回家的车票好巧不巧就在30号,提前半个月抢的,那时候还没不知道徐绰会有画展。
春运大军浩浩荡荡,现在改签,估计年后都排不上一张候补。
向亦冶又看了看机票,只剩下商务舱,价格感人,他第一部戏的薪酬已经结了,倒也承担得起。
最大的问题不在这,每次回家,向父都会去高铁站接自己,他要是知道向亦冶是打飞的回去的,还是商务舱,一定会起疑,问他哪来的钱。演戏的事情还瞒着他爸妈没说呢。
就说挪用的奖学金?可他奖学金拢共也不多,刚发下来就转给爸妈了,太孝顺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而且向亦冶能想象到,向爸向妈整个寒假都会把这件事挂在嘴边,拿各种东西的价格换算机票价格,数落他有点钱就乱花。
或者说他傍上了富婆,机票是人家给报销的?向亦冶往深里想了想,那他得演完一整个新春佳节,估计还会引来各路亲戚、什么七大姑八大姨的都来家里嗑瓜子、打听前因后果。
那也太恐怖了。种种因素叠加,向亦冶打开微信,给徐绰发消息:“你的画展我可能去不了了。”
“理由呢?”徐绰几乎秒回。
向亦冶认认真真编辑了好几条理由,谁知徐绰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说好要来看,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徐绰问。这几天无论他怎么撩拨,向亦冶都爱答不理。好容易收到一条消息,结果还是爽约,这无疑是对他人格魅力的巨大挑战。
“我不懂艺术,去了只能干站着,挺傻的。”向亦冶道。
“不用懂,”徐绰笑道,“不是有我在你旁边吗?你怕什么?”
“你又不缺我这一个观众……”
“谁说不缺,”徐绰一毫秒都不带犹豫的,“观众的确不少,但都是来看画的,缺一个像画的人,你来了就是了。”
不得不说徐绰真有一套,但向亦冶告诉自己理智理智,他可不想留在异地他乡过年,只好把原因如实相告。
“这个好办,你把票退了,我给你买晚一天的票,保证你能回家,这样可以吗?”徐绰道,“我记得你家是M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