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姜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口气坚决地让在场的人俱是一楞。
郑十三疑惑地看向她,“小安子,为什么不行?”
姜咹道:“陛下,您要整顿江南官场,小安子自是赞成,可吴近月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不过豆蔻年华,她又犯了什么错就必死无疑了?”
王谋收敛了笑容,看着姜咹郑重地道:“姜安,陛下不是这个意思。吴近月能不能活下去其实根本不是由我们决定的,说不定吴家人他们自己现在就恨不得她立刻消失。你明白吗?”
姜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明白归明白,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此事发生又是另一回事,吴近月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她只是生错了朝代,凭什么就要这么死去?想到这,姜咹起身,第一次郑重地给郑十三跪下,“陛下,要整顿江南官场,有的是法子,没必要利用一个无辜的女子。”
“世道艰难,女子更加不易。以前我跟婆婆还没来建康的时候,就发现邻居家的姐姐妹妹们小小年纪又要操持家务又要学针织女红补贴家用,家里的男娃便轻松许多,不仅不用干活辛劳,要是会读点书,简直就是家里超然的存在,家里一切的好东西那都是他的。好一些的男娃,也会体谅姐妹遭遇,愿意分享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她们;而那不是人的畜牲,只会残暴对待自己的亲生姐妹,非打即骂不说,还天天不给姐妹们吃饱。”
“陛下,您出生在皇家,以前也是兄弟姐妹众多,自然能体会到一个家族不管多繁荣复杂,总有那最得宠的,也总有那不得宠的,之前您是皇子都经历过这些,寻常人家又会如何呢?”
“唉,那女子啊,便如秋日里的落叶,运气好些的,能落到积善人家去享些清福;运气不好的,碾落成泥也无人可知无人会问呐!”
这一番说的众人皆沉默。
落针可闻的大堂内倏忽一声呜咽起,还没待众人看清是谁,小红就一下子跪倒在姜咹身边,朝着她“砰砰砰”磕了几个头,“安公公,小红替那些女子谢谢您,谢谢您替我们女子出头作主,您是真的知道咱们女子的苦啊!”
姜咹赶忙躲开,谢尚匀和乔从西也上前拦住了她,“小红,你说话归说话,磕什么头?没有必要哈。”
郑十三道:“小红,你快别磕头。朕且问你,你身为女子,可遭受过什么不公的待遇?家里父母真的像小安子说的那样只在意兄弟?”
小红顾不得形象,用袖子擦了一下脸,跪向永献帝的方向,“那陛下以为,为何独独奴婢进了宫呢?”
她这话倒是大胆,噎了郑十三一嘴,然后才接着道:“陛下,奴婢家住方塘镇,家里兄弟姐妹四人,奴婢上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弟弟。奴婢家里不算清贫,略有薄田五亩,爷奶健在,父母是地道的农民,整日里只知道种田。未进宫前,家里人的起居生活多是奴婢跟姐姐操劳,大小家务活都是奴婢跟姐姐的,农忙时还要跟父母一起下地收粮,一日不得歇息。”
“那你的兄弟们呢?”
“哥哥弟弟倒也心善,以前会帮父母一块种地,后来陛下推广简笔字之后,父母也知道读书识字才有前途,便把哥哥弟弟送去了村里新办的学堂,想着多认识几个字以后也好寻个更容易的出路。”
“那这样说,你父母做的也不差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们呢?”
“陛下,您且听奴婢细细说,姐姐看到哥哥弟弟读书识字,心里一番考量后,也跟父母提要去读书。父母不同意,说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何况姐姐已经定了人家,还有一年就要出嫁,娘家实在没有余力供她读书。”
“姐姐便跟父母闹了起来,质问父母为何如此偏心兄弟们,父母气极,打了她一耳光。从此姐姐便不再跟家里人说话。奴婢开窍晚,当时不知道读书识字的好,晚上偷偷劝姐姐,姐姐却问奴婢,为什么咱们女子生来便低了男子一等?出嫁前在娘家就是个伺候全家的丫鬟,出嫁后去了婆家还是伺候人的。”
“奴婢其实不懂这些,奴婢的姐姐是个烈性子的,出嫁后跟婆家关系并不好,跟姐夫也不亲近,后来姐夫没过半年便嚷着要纳小妾,家里人怎么拦都拦不住,只好随了他的意。姐姐如今不过十七岁,已经跟奴婢说自己看破红尘余生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