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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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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人进屋,兰叶便眼观鼻鼻观心地离开,备好二人份的餐食。

小姐今日去衙门告状,其中多少欠妥之处,沈少卿只字不提。回府马车中不时传出“冤枉”“下毒”的动静,也叫人听着胆战心惊。

纵如小姐所言:对我好?他装给外人看呢!

然旁观者清,如此容忍礼让,目前来看不算坏事。

沈诀留在浮心院中用了晚膳,他最近反常得很,苏缨宁从未见过他这般,倒觉得比在大理寺还要可怖万分。

天气愈发的热,她本就没什么胃口,更别说有沈诀陪着。

小口小口地用了几颗菜心,便不动声色地放下玉箸,困扰沈诀这“疯病”该如何治。

本就静谧的室内针落可闻,当着人面构想后手,苏缨宁垂眸绞着衣袖,不敢多吭一声。

只是屋里突然多出个人,她没忍住,偷睨了好几眼。而后感慨沈家世代门第,在细枝末节处体现得淋漓尽致。

便看此刻,沈诀背脊平直袖幅轻振,进餐时不紧不慢颇为从容。

撇开偏见,听赐婚时城中盛赞他一表人才的话,苏缨宁深感片面。观其内里,也绝不是山间竹笋……

京南寺西禅房里,他或也是这般安然谧静。只是那时没想到会遇上,心里又怕又恼,不敢多留意。

而今一朝成婚,沈诀又像换了个人似的宽让待她。苏缨宁索性心一横,与之相处大有破罐破摔之势。

许久不见他这般,苏缨宁忧思渐起:

差点忘了他向来规谨严范,若是铁了心遵从圣旨,那么和离书,自己更是想都不要想……

可人非圣贤,苏缨宁不信他未曾动过凡心。

仗着“食不言”,觉得他无法回呛自己,苏缨宁随口一问:“大人若有青梅,可带进府里,等时机成熟……”

他二人修成正果,自己便可顺理成章脱身,无需日日提心吊胆。

她说得直白,背后意味藏无可藏,碗筷霎时碰撞出脆响。

瞳仁微微震颤,沈诀寒了脸,语气是少有的严肃:“你当真这么想?”

他好像生气了……

质问间,呼吸骤然急促。方才还振振有词的人,这会儿喉咙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那样的事不会发生,纵有…”

沈诀凝声低言,目光沉沉,“沈府夫人也只会是你。”

相对无言,恰有侍从前来请示。苏缨宁犹豫着正要点头,却见沈诀偏过头快步离去。

……

又不是让他现在就抗旨影响仕途,至于这么紧张嘛!

激浪扑打匆匆抽离,岸边归落宁静。

——

夜色浓透,床榻上有人饿醒。

苏缨宁惺忪起身,见身边空空荡荡。顿了顿,眸光不甚在意地移开——先垫肚子!

她蹑手蹑脚取来火烛,小跑着来回,鞋屐都未及穿。没成想,有人会披星戴月地赶回来。

屋舍黏凉,沈诀挂上外袍的动作轻之又轻。

人虽倦乏,听力却不减。烛油啪嗒啪嗒地滴落,他在外听了个真切。

烛火昏黄,他掀起纱帘往里走。只见微光幽煦,朦胧绰影透照在纱帐之上,将半面玉肌照得透亮出尘。

他半敛眼眸靠在帘边,静静睨视着:

尘银月色下,像是刚起身。

月白雪纱寝衣揉皱泛开,松松垮落在纤瘦的背梁。衣袖自下而上卷起,露出光洁柔腻的雪嫩肌肤,莹莹泛着迷离的光泽。

她正把玩着银针,未发觉有人进来。踮起脚尖坐在妆匣镜前轻摇晃荡,另一手捏着块点心慢悠悠往檀口送。

妆镜台下铺着花毡,光脚也不会太冷,倒是不傻。

可烧热方好的身体,她不知爱护他却心疼。

心头兀地一滞,沈诀不由分说快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

府衙里不曾察觉,眼下皮色相贴,一股淡淡荔枝香萦鼻而来。

甜腻的香气混和着少女清甜,掌中的寝衣也不如昨夜宽大,更合身紧贴些。轻透的纱纺一点点搓磨着指腹与脖颈,搅得人心浮气躁。

双足倏然离地,苏缨宁惊地变了脸色。浑身紧绷着倒抽了口凉气,在沉香裹挟的怀中挣扎不停。

这回未烧到不醒人事,沈诀明显觉察到她的不安分。担心人摔落,搭在腿弯的力道加重不少,拥捏住腰肢箍得更紧。

一番抗争无果,苏缨宁只好曲起双臂。紧紧环住身旁男子的脖颈,以防摔落小命不保。

因不安而急促的呼吸间断落下,起伏间染红耳根,直至双足落于床榻。

“饿了?”

沈诀扶她坐起,轻压被角,“厨房蒸着江瑶清羹,我去取。”

这时辰还能喝上口热的,苏缨宁喉咙微微一动。可一想起这人离开前还在生气,这会儿可不敢使唤他:“不要,我有。”

说罢,故作从容地晃了晃手,实则心神已被清羹夺走。

那细白皓腕晃荡不停,指腹间的一抹绿便显得格外碍眼。

竟拿它当借口,沈诀漫不经心俯身微微张口,卷走那半块点心:

“没了,我去取。”

事发突然,人已出了院子,苏缨宁才渐渐回神。

好一个理直气壮!他他他,知道糕点是自己咬过的吗?

还有!谁允许他不经同意就凑上来!男女授受不亲呀!

甚至,他凑过来时,耳骨都快贴上自己的……

苏缨宁抑制不住地吞咽,长睫跟随心神不可置信地微微发颤。

谁能想到几个时辰前,这人的玉箸碗碟是需要烫洗数遍的!现在却这般没脸没皮、蒙面丧心、手段卑劣……

越想越气,苏缨宁口中不停,翻了不知多少旧帐。

在那汤羹送来前,她十分硬气地躺下,决心不吃那人拿来的半点东西。

沈诀搅动羹匙散着热气,垂眸道:“趁热。”

锦被中隆起的那块一动不动,为刚才的事生着闷气。

拉下被子露出脑袋,沈诀不疾不徐地拿来银针,试后轻哄道:“没毒。”

苏缨宁被这动静闹得还真偷瞥了一眼,又快速阖上:“不吃。”

即使那汤羹的馥郁香气已趁机钻进了被中,让人神醉心往。

处理陈年旧案都不见得这么棘手,沈诀低笑了声,对她却有十足十的耐心。

看出榻上的人不习惯方才的亲近,他如法炮制,说话间唇角贴近耳垂:“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说过夫妻授受不亲。”

温热的气息缕缕洒落,他刻意咬重“夫妻”二字,躲在锦被下的人猛地一阵寒战:“你,你离我远些说话,我起来便是。”

沈诀直起身,勾唇淡淡重复道:“趁热。”

床榻上,苏缨宁直直坐起,依旧硬气抿唇不语。要怪只能怪不争气的小腹,不早不晚地传来动静。

耳力极佳的人面不改色:“它和你一个脾气。”

苏缨宁疑惑,偏头看他,好奇这没头尾的话是什么意思。

顷刻,只见他满脸认真道:“都喜欢击鼓鸣冤。”

坐在拔步床上,苏缨宁目光微微上移,朝着面前矜贵风雅暗自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好笑……

等再回眸时,口中已满是香甜。她这才惊觉,沈诀正一口口喂她。

“大人,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

沈诀眼皮未抬,手里动作不停, “你这二日胆子也不小。”

见被揭穿,苏缨宁讪讪笑了声,而后抿着唇不愿再喝。

沈诀也未强求,手背探了探碗壁,不觉着热才放心交给她,随后移步妆匣前将银针放回。

阖上时不知碰到了什么,里头发出了清脆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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