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风亭,顾名思义,临湖吹风的凉亭。虽然现在在枯枝败叶的环绕下显得有些萧条,但能想象到当年一切正常时该是一处赏景好地。
盛云听远远的就瞧见亭子里坐着一个人,玄衣雪面,手执玉壶,琼浆似九天银河落入杯中。
“拜见阁主,属下已将客人带到。”婵多向纪久恭敬地行礼。
“辛苦婵多大人了。”纪久朝婵多点头致意,然后看向盛云听,“盛姑娘,好久不见。”
盛云听从婵多身后上前,靠近亭子的过程中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白狼。
她神色微冷,但并未表露更多异常,走到纪久对面坐下后,才假装看到白狼,“纪阁主把我朋友也带来了,真是贴心。”
纪久一笑,“盛姑娘不必对鄙人有如此大敌意,今日只当是旧友叙旧,如何?”
盛云听心中冷笑,“我和纪阁主谈不上旧友吧?”
纪久笑,端起酒盅啜饮一口,悠悠道:“虽然你我像这般对饮而谈的回忆不多,但盛姑娘对我的来历过往、我对盛姑娘的来历过往,可都是比任何人都来得熟知,何尝不算旧友。”
“按纪阁主这么解释的话,比起旧友,我想宿敌是对你我二人更恰当的定义。”
“盛姑娘想这么说也可以,只不过我个人更喜欢结友,不愿树敌。”
盛云听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嘲讽道:“确实,魔物横行,纪阁主确实交友广泛。”
纪久面对盛云听的咄咄逼人并未表现恼火,依旧维持着笑容,另起话头问道:“盛姑娘,地府一趟,感受如何?”
盛云听被问得措手不及,明显怔愣了一下,“挺好,长见识了。”
“听说酆都大帝命盛姑娘扫除魔物?”
盛云听挑眉,应道:“没错。”
纪久和盛云听对视,目光若即若离地看着她左耳的蓝晶,问:“盛姑娘经过这段时间可有什么想法?可做得到?”
盛云听看不透他的意图,想了想,半真半假道:“可以啊,你带我去摘星阁,很快就能办完。”
纪久笑了,十分不在意地说道:“摘星阁算什么?盛姑娘想要,送你便是。扫除魔物只是幌子,你我对此心知肚明,我想问的是,盛姑娘对自己真正要做的事,可有把握?”
两人无声对视着,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盛云听这才明白纪久什么意思。
他的目标一直没变,一直都是想要世界毁灭。
盛云听转头去看萧瑟的湖水。
春和景明是美景,秋风凄凉也可以是美景。
只是暮气沉沉的风景看多了,难免会厌烦。
盛云听已经看了许多死亡与绝望,她不想再看了。
“纪阁主是想让我同您合作吗?”
“是。盛姑娘愿意吗?”纪久直言不讳。
“不愿意。”盛云听目光从湖面收回,看向地上昏迷着的白狼,“我和纪阁主的终点南辕北辙,不是一路人。”
纪久闻言,嘴角微微落下,“盛姑娘还是和五百年前一样的选择吗?”
“是。”
纪久默了默,问:“我能问问为什么吗?神明弃你、世人负你,为什么还要选择救他们?”
“世人并未负我。”盛云听纠正他。
纪久听闻笑了,毫不掩饰地嘲笑她的天真,“你当初挡下天雷,给这些人苟延残喘的时间,可他们做了些什么?五百年,只五百年,百姓流离失所,魔物肆意横行。你还觉得他们没有负你吗?”
盛云听沉默良久,开口问道:“木楼里那些人,你都是从哪抓的?”
“不是抓的,是送来的。”纪久说着,忽然恶意满满地笑了,“想知道都是谁送来的吗?”
盛云听心里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看着纪久,不回答。
“事实不会因为你说与不说而改变。”纪久端起酒杯朝盛云听虚虚一碰,仰头喝完后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个世界已经从根上烂掉了,甚至都不需要我费心去做什么,灭亡是必然。”
盛云听看纪久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才道:“我明白你的想法,这些人确实不值得救。”
纪久欣慰地笑了。
但在他开口前,盛云听接着说道:“但我不打算改变的决定。”
纪久收起笑,眉头略微不耐烦地压下。
“不管是灭亡还是存活,应该让这个世界的生灵自己做主,而不是作为神仙们博弈的道具。仅仅因为某个神仙的某个念头,一个世界就覆灭,这不公平。”盛云听平静地说道。
纪久下巴微抬,眼神中满是疑惑与警惕,“你都知道什么?”
盛云听笑笑不说话,转头看风景时状似不经意地露出左耳的蓝晶,同时深深看了一眼纪久。
“总而言之,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这场对话到此差不多可以结束了。盛云听站起来,蹲下把白狼抱起,问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该回了。请问出去的路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