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瑟,风家那半本书找到了吗?”广德的声音沙哑又浑浊。
暮瑟躬身道:“找到了,流传到了忘忧阁附近的红伶楼里,紫菱姨母已经过去了,相信她很快就能拿到。”
广德阴沉沉“嗯”了一声,继续道:“你们这些药顶多就是让他烧得难受,想来是不会达到什么返老还童的效果,这些偏方,还是不要随便试了。”
雷尊揪起“凉酒”的头发,像拽着一条牲畜哪般将他拽到广德脚下:“这家伙又不跟那凉酒似的背后有人保着,就算把他折腾死还能怎样?再找一个呗?”
广德悲悯地看了“凉酒”一眼,闭上眼,像是不忍:“他既然能自己成为忘忧阁的阁主,爬进修盟来,自然是有他一定的能力的,我留着他还有用,把他留给我吧。”
雷尊“切”了一声:“我还以为有新玩意了,没意思。”
“暮瑟,走了,外面红伶楼转一圈!”雷尊对暮瑟挥挥手。
暮瑟听见红伶楼这三个字从雷尊口里如此随意的说出,不满得皱皱眉,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着广德的方向躬身告辞,跟上了雷尊的身影。
“凉酒”,不,应该说是望悠,望悠痛苦地喘息着,眼泪止不住从眼角横着流下来,他拼命地想要移动,想要逃跑,可恶浊的液体宛若火焰,一寸寸烧烂他的身体。
雷尊和暮瑟走后,广德一撩衣衫从宝座上站起身。他稳步走向望悠,长长的衣摆轻轻拂过望悠的面颊。
“孩子,你从奈何城来吗?”广德轻轻俯身,将望悠喉咙里紧紧卡着的瓶子用指尖取出来,那瓶子几乎是被雷尊一巴掌拍进去的,卡得很深,拿出来的时候,“噗嗤”一声,痛得望悠泪眼模糊。
可是火辣辣的疼痛过后,望悠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心口起起伏伏,只能勉强回答广德的问题,声音颤抖道:“是......”
广德的声音有一种诡异的和蔼,还有一种旁观的漠然,他平静道:“自己建起来这么大一个门派,真是辛苦你了。”
从小到大的努力,从会说话就开始的修习,从独自一人到建立一个门派,到了这,只有一句话。
“辛苦你了。”
他爬到了终点才发现这只是别人的起点,而他还在为到达了别人的起点而沾沾自喜。
望悠的眼睛发烫,烫得他止不住流泪。
广德将望悠从地上慢慢扶起来,轻轻拍打着望悠的衣服,将望悠衣服上的褶皱抹平,轻轻输送法力,治愈他身上的伤:“雷尊他嚣张惯了,我会管教他的。”
望悠听到雷尊的名字都会颤抖。
广德轻轻拍着望悠的肩膀,缓缓道:“既然进了修盟,就是我们修盟的人,我自是不会再让雷尊那么对你,只是......”
他恰好在望悠心中起伏最大的时候停顿了。
望悠的心又悬了起来。
广德慈祥地抚摸着望悠肩膀的骨头:“只是来了修盟,就要为修盟办事啊。”
望悠的眼中又起了迷茫:“什......什么事?”
广德的笑容自始至终从未变过:“只是略微有些所谓的伤天害理罢了,你可以拒绝,只不过如果你拒绝的话,忘忧阁......”
望悠当时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广德面前,双手抓住广德的衣服下摆,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广德老祖明示,望悠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广德满意得笑了,满脸的皱纹展开,像一朵绽放的菊花。
“忘忧阁旁红伶楼,和一个叫紫菱的人交接,里面的东西,便都交给你了。”广德的声音里有一种让人愿意相信的安心,白衣此刻宛若天降的神圣光芒。
望悠仰望着广德,双眼还有些朦胧的扩散。
“是......”望悠拜伏在广德脚边,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对于第一次挤进修盟的望悠来讲,忘忧阁就是他最大的软肋,忘忧阁里有他的亲人,朋友,有他一切的一切。
哪怕他粉身碎骨,也绝不会让谁动了忘忧阁分毫。
人们都说,天下小辈做门主的门派一共有两个,一个是昆仑崖,一个是忘忧阁,这两位年轻人是当世奇才,是全天下年轻修士学习的榜样。
只是他们不知道,年轻,要有年轻的代价。
有鹤鸣老祖撑腰的人叫凉酒,只能卑躬屈膝的人叫望悠。
望悠付出的代价,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