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万钧城人潮汹涌,熙熙攘攘,一片热闹繁华。
只可惜,雷王鉴要在菜市口斩个人。
男女老少纷纷驻足围观,整个菜市口被里三层外三层包围起来。菜市口中央,一个小麦肤色的少年被五花大绑押在闸刀下,闸刀悬在少年脖颈的上空,利刃磨得雪亮。
有小儿天真问:“爷爷,这个哥哥怎么了?”
老头已经准备好了帕子,准备捂住小儿的眼睛,慢悠悠回答道:“他得罪了我们的鉴主大人,自然该死。”
小儿又指了指旁边被五花大绑的一群少年:“那他们呢?”
“他们....."其实老头也答不出来,因为告示上根本就没有写他们的罪。
另有一群脏兮兮的少年被摁在法场后方,也是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泪流满面。身穿黑金纹袍服的雷王鉴修士一个个踩过他们的头,一遍一遍问着:“说不说凉酒的下落?再不说,这小子就真要被斩了!”
这黑衣人也是老朋友了——正是雷英,他的手已经好了,完全没有受过伤的痕迹,想来是暮瑟给他玉手起了作用,恢复了他的残肢。
少年们没有一个人出声,全都在默默流泪,大颗大颗晶莹的泪珠顺着他们的下巴流淌下来,打湿了他们的衣襟,“啪嗒啪嗒”落在地上,又迅速被正午烈阳蒸干。
雷英又气势汹汹吼向法场中央的吾缘:“喂,你小子还有没有交代的,现在交代,或许能保你一命!”
“没有。”吾缘斩钉截铁道。而后他平静地扭头望向师弟们,轻声道:“别哭。”
可是吾财他们眼泪流得更凶。
吾缘的眼睛里映着天光,雪亮雪亮的:“我死了不要紧,你们一定要撑住,撑到师父来救你们的那一天。”
吾财哽咽道:“二师兄......”
凉酒和鹤鸣都在十字路口茶坊楼上,凉酒看见雷英踩着少年们得头,把牙咬得嘎吱响,气恨道:“这老混蛋,我早晚也得踩着他的头让他给我徒儿们磕头认罪。”
鹤鸣则是从上往下观察地形:“吾生和吾路两边已经准备好了,都在人群里藏着,只等一声令下,就开始动手。”
忽然,一阵铜锣声传来,两侧人纷纷散开,几个仆役抬着一把金黄龙头大椅而来。
自北方过来一人,背着一把重剑,骑了一匹体统乌黑的高头大马,马的皮毛犹如黑缎子一般油光放亮。他人坐在马上,竟是比马更加威风不可一世。都知道雷王鉴的服饰皆是皂黑劲装,金线绣雷纹,而且纹路越旺盛地位越高。这一位的雷纹不仅绣满了前心,居然还绣成一条龙样,穿龙袍可是大逆不道,只是在这修士横行的年代,修盟天下第一大,普通人并不能奈修士如何。
“见过鉴主!”雷英赶紧迎了上去,俯身跪于马下,躬下身子趴在地上,四肢着地,若不是他穿着衣服,定会有人误以为那是条狗。
雷尊毫不犹豫踩着雷英的后背下得马来,拍拍自己的衣角,将马和大剑交给身边的斥候。这才对雷英道:“起来吧。”
雷英忙不迭爬起来,低头跟上雷尊,整个头颅几乎都埋到了胸口,全然没了刚才对待吾财他们那种趾高气扬的模样。
雷尊背手走进法场,大步流星。其嚣张跋扈,天底下再没有第二个人能与之媲美。哪怕是从前天山门的琮玉,也未曾像他这么嚣张。有这么嚣张的对手在,无怪乎琮玉急于杀凉酒等人证明自己了,只不过琮玉的尸体现在兴许还挂在天山镇的城门楼子上,等待着天上的飞鸟前来啄食。
雷尊一撩袍子坐在巨大的龙椅上,大大地翘起二郎腿,睥睨着法场中央的吾缘,问道:“怎么样,有人交代凉酒的下落吗?”
雷英迟疑了一瞬,小心翼翼答道:“没,没有,他们死鸭子嘴硬。但是这些小孩根本撑不了多久,砍了一个,兴许就会有人说了......”
雷尊扫了雷英一眼,眼中的厌恶格外明显:“说话磨磨唧唧,你是那暮色堂唱娘戏的不成?”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说话翻来覆去模棱两可,下次再犯,我割了你的舌头。”
雷英急忙噤声。
雷尊冷哼一声,:“他们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凉酒在哪,凉酒根本就没来得及告诉他们自己的下落,你打死他们也没用。”
雷音谨慎问道:“那我们此番......”
雷尊咧嘴一笑:“当然是为了引蛇出洞。”
雷尊伸手,立刻有一位雷王鉴修士端来一签筒,筒中数只签子,都是一样制式,竹制的长板顶端吐了一点红漆。雷尊拿了一个在手里,在指尖转来转去,转了五六圈,他忽然抬头问雷英:“午时三刻到了没?”
雷英毕恭毕敬答:"还有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