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鹤鸣失魂落魄回到家中的时候,唐家大门外竟没一个人来接他,整个唐宅静得可怕,死气沉沉,没有一丝声音。
鹤鸣跌跌撞撞进了家门,没走两步,被绊倒在地,摔得狼狈不堪。
凉酒想要冲上去扶他,可是手却从鹤鸣身上穿了过去,什么也摸不到。
这是案卷,他改变不了什么。
在风三娘带走萧瑟的时候,凉酒又强行从萧瑟身上脱离了感官,硬是挤进了鹤鸣身上,可是走了没一会,他就觉得有一股力量将他又推了出去。
他只能烧着神识,把自己强行稳在这里,却默默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鹤鸣自己艰难地爬起来,木讷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一低头,看见脚下一条胳膊。
鹤鸣猛地跳开,难以置信盯着这条鲜血淋漓的胳膊,攥紧了手上的剑。
“来人!来人!”他喊了好几声,却都没得到应答。他脸上的惊恐已经全然难以抑制,提着剑便冲进了院子,而迎接他的除了尸横遍野,便再无其他。
血斑驳地染红了整个院子的地面,倒下的人堆成小山,鹤鸣望着满院的尸身,抱着头大叫,连滚带爬冲向正堂,嘴里喊着:“爹!爹!”
“砰!”鹤鸣撞进门里,险些撞到一双脚上。
他慌忙刹住车,抬起头——
唐家家主被挂在房梁上,脸色惨白,了无生气,双脚随着风摇晃。
鹤鸣双腿一软,当即跌坐在地,瞳孔放大,双眼无神,面部僵硬。
而在左手边墙面上,赫然用血书写着四个大字——
“杀人偿命!”
墙边是个供桌,供桌上一炉香,香后两个人头。
都是孩子的头,而这两个孩子,曾在前几日的夜晚,与鹤鸣在后院假山相见,一个是罗刹门少主,一个是玄武堂长子。
鹤鸣几乎是被定身法定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始大口喘息,抽噎,号啕大哭,躺倒在地,捂住脸,哭得死去活来。
凉酒站在一旁,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咬碎钢牙,他两指开扇,凝了三尺风刃,怒气冲冲便要冲出去,可是走到门口,却又停住脚步,泄了气似的,耷拉下肩膀,垂下了头。
这是案卷,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那个风轻云淡和他谈笑风生的鹤鸣,是怎么在历经过人世百般疾苦之后,还能笑着面对他的呢?
那些年鹤鸣的故事讲的毫不在意,宛若都不是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一样,他讲的寥寥数语,草率结尾,可是这潦草的故事背后,又到底有多少绝望。
大抵是案卷里的鹤鸣已经哭不出声了,他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瞪得大大的,眼泪在脸上无声奔流。
正在这时——
“唐云闲……救命啊……”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鹤鸣迷茫地左右寻找,可是目之所及却看不到一个活人,他一骨碌爬起来,顺着声音寻找,可是辨别了许久,才发现声音的来源在他身上。
他摘下了发着白光的铜钱,放在耳边听着里面风三娘的呼救:“唐云闲,救救我!孙德要杀我!”
“孙德?孙德……”鹤鸣神神叨叨地念着,他抱着头,努力回想着所有的细节。
“拐走三娘,功力大增……”鹤鸣喃喃自语道,“那日在假山见到这两个孩子的,除了我,只有萧瑟,可萧瑟是孙德的人……”
他的手渐渐垂了下去。
鹤鸣抬起头,满眼含泪地看着自己父亲的尸身,哑声道:“父亲,我知道了……”
他紧紧握住手中长剑,颤抖道:“我去复仇,我要复仇!”
说罢,冲出家门!
鹤鸣抬手召云,驾云上天,卷着滚滚乌云直奔风家,黑云压境,排山倒海,以大厦倾倒之势迫向每一幢建筑,在这漫天乌云下,亭台楼阁都显得无比渺小,甚至连沟渠的水都倒流了起来。
……
风三娘冲出正堂,却狼狈摔在地上,后面的人立刻追上来,将她死死按住,扭住手脚,用绳索绑住。
“你的躯体,是我成就霸业的工具;你的嫁妆,是我成就霸业的本金;你的家族,是我成就霸业的基石……为天下修仙人数百年的冤屈赎罪,风三娘,这是你的荣幸。”
一人从风家正堂负手而出,一袭白衣,高冠束发,腰悬长剑,和以往相比,哪还有什么仆人模样,光是气势,竟已经开始与鹤鸣不相上下。
在他身后,一人满手鲜血,提着人头跟了出来,而那人头赫然就是风家家主。
萧瑟提着人头,喜悦道:“恭喜盟主盟主,自此,风唐两家均已剿灭,天下再无修仙世家垄断仙法!”
“为天下普通人修仙之路而战!盟主大义,天道盟人永记心中!”
孙德闭上眼睛,听着耳边的惨叫,嘴角却不断上扬。
他仰起头,感受着扑面而来的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