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酒问:“你以前见过林瑟的母亲吗?”
吾路想了想,答:“没见过,但是隔着墙说过话,她得了花柳病,有点疯。”
凉酒听罢,便带着吾路推了院子门。
霉臭混着胭脂味扑面而来,凉酒和吾路齐齐捂住了鼻子。一进院,院里挂着的戏服左右摇摆,好像随时能变了人,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衣裳后头掩盖着破房,破房东间屋的顶上盖着大坨大坨的稻草,似乎是漏了,拿稻草掩掩。
凉酒觉得这么破的地方简直少见。
吾路拉着凉酒奔了西间,还没进西间门,便听见女人吱吱呀呀的唱:“红伶楼呀红伶楼,进了红伶便不愁……”
凉酒到了门前,伸手便推门,那门“吱嘎”一嗓子,犹如痛苦地呻|吟。
屋里女人听见动静,在屋里尖细道:“林瑟,怎么这么早?你又让人砸了场子了?!”
“我不是说过,再拿不回来钱,就别给我进家门吗?咳咳咳咳……”
凉酒和吾路遭了这么一句,停下脚步,静静听着屋内动静,这门框可真够矮的,连吾路都得猫腰才能进。
吾路稍稍弓起背,抬眼向屋内看去。
屋内只有一个土炕,土炕上大半边放的也都是破破烂烂地戏服,女人就在戏服堆里扒出来一块地上,在那裹着个发黑的被子捂着,方才女人一句,叫的声音太响,不由得咳嗽起来,现在咳嗽还没停,她掩着面,红着眼,虽说模样狼狈,但表情却有些惹人怜惜。
女人终于渐渐停了咳嗽,抬起头看,看门口站着两个俊朗男子,当即叫道:“诶呦,大爷们,我这未曾远迎,失礼啦~咳咳咳咳咳。”
又是一阵咳嗽。
那门框顶天才到凉酒肩膀,凉酒也猫腰往里看,那女人本是看不见凉酒的脸,结果凉酒一猫腰,叫那女人看个清楚,那女人当即喜上眉梢,掀开被子,换了个姿势,仿佛一只翘着尾巴的大猫。
凉酒没进去,又直起身来,盯着面前墙壁,还顺带一只手捂住了吾路的眼睛。
这一捂,摸到他脸上烫烫的。
凉酒在外边问:“你叫什么?”
女人在屋里娇笑:“小女子红菱,以前可是红伶楼头牌呢~”
凉酒忽然烦躁,不耐烦道:“少怪腔怪调,林瑟唱的戏是不是你教的?”
那女人听了一句,不言语的,凉酒就在门外等着,等了好一会才听屋里传来一声冷哼:“哼,我哪教过他唱这样的戏呀,都是以前他那个爹教的。”
凉酒皱眉道:“他爹是唱戏的?”
女人“切”一声,不屑道:“要是唱戏得似的可好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更门当户对。”
“他说他修仙的,说是什么天山门的元老,就吹牛吧,现在早不知道跑哪去了。”
女人虽弱,可是说起话来句句带刺:“我一看你打扮就是个修仙练道的,你要是跟那萧瑟有什么怨仇,自己找他去,我们娘俩可跟他没关系了。”
“您要是萧瑟的仇人,就是我们的朋友,等我们家林瑟进了红伶楼,大爷可得捧个场去,咳咳咳……”女人骂过,又恢复那谄媚的样子,可得这一个“去”字未止,又是剧烈得咳嗽,光是听声音,就觉得这人已经咳了个半死。
凉酒低声问吾路:“林瑟他爹叫萧瑟?”
吾路紧紧闭着眼答:“我不知道。”
且不管林瑟他爹到底是谁,至少可以肯定他爹是天山门的人,否则林瑟一个唱曲唱戏的,定然是自己灭不了全城。
天山门很可能屠城里头掺和了一脚。
凉酒冷冷一句:“多谢,没事了。”往里头扔了一把铜钱,然后又将门关上,屋里传来些“叽里咕噜”的声音,大约是那女人下床来,捡那散落的铜钱。
吾路在门外松了口气,诺诺道:“快走吧……”然后拽着凉酒就往外走。
凉酒笑一句:“还是你岁数小啊。”
吾路不悦道:“还说呢,你这么大张旗鼓的把人家门打开干什么?你还是趁早消消自己脸上的红润吧。”
凉酒惊奇道:“有吗?”
吾路伸出一根手指头敲敲凉酒的颧骨,道:“怎么没有?!都红到耳根子了!”
凉酒清清嗓子,从自己脸上抹了两把,这才道:“人的本性,仅此而已,我修非常道,不可动情,不可成亲……”
吾路忽然一愣,愣了半晌,脸上开始红红白白,随后,吾道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忽然睁大双眼,大为惊奇道:“你……割了?”
凉酒脸上一僵,紧接着抬起一脚——
“哎呦!”
吾路抱头鼠窜,一溜烟窜到大街上,凉酒追出来,可是才出巷子口,他便觉得脚底下一滑。
凉酒心里一急,双手左右后探,摸住了巷口的墙。他这才站稳脚步,一低头,一个烂菜叶子在凉酒脚下,烂得猖狂。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阵呜咽之声。
那孩子蹲在巷子口,抱着自己的戏服,本来一脸妆,这么一哭哭一个大花脸。只听他抽泣道:“苏逸子,你是好人,苏逸子,保佑保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