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多情这一块儿,几位戎州刺史倒是一脉相承。
吐槽归吐槽,医药司的启动资金有限,能以如此低廉的价格买下这么一块宽敞方便的地方当作培训基地,还是托了魏刺史的关系,这一点,姜鹤羽心存感激。
她走进堂屋,看着局促不安的众人,也不卖关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将你们的身契从一营拿了出来,从今往后,你们归属于医药司。”
官奴们面面相觑,被这个重磅消息砸晕了头。她们一时间竟不敢去想这位大人话中的含义,生怕自己会错意空欢喜一场。
姜鹤羽按照先前计划好的章程,向她们说明:“从明日起,你们的任务就是在此处安顿下来,跟着我安排过来的先生,早日学会如何照顾伤重的士兵。学成之后,哪个军营有需要,你们便要去哪个营中照顾重伤难行的兵士。
“初时按月记工钱,初级工每月六百文,中级工八百文,高级工一千文。每月所得工钱八成留在医药司,余下两成你们自己收着。
“这段时日你们拿走的药材,医治所费的人力物力,外加各项损失赔偿,折合每人二十两银。待到结清欠款,就可按日结算工钱,所得工钱五成留在医药司,余下五成归你们自己,可听清了?”
听清倒是听清了,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动动唇,又怯于开口,生怕说错半个字就失去如此大好机会。
半晌,那个小个子的姑娘鼓起勇气,替大家问道:“姜大人,奴婢等真的只用照顾伤患,不必做别的?真的也能有工钱吗?”
“当然,只用照顾伤患。至于工钱,”姜鹤羽向她们作保,“别的地方我管不着,只要是为医药司工作,无论何人都有工钱。”
话音落下,始终沉寂的气氛头一次活跃起来,女子们眼中出现星星点点的光彩,压低声音同身旁人窃窃私语。
原本她们想着,只要能活下来,让她们做什么还债都行,已然经历过那样的日子,还有什么熬不下来呢?却没想到,如今不仅可以有一份正经工作,还能攒下工钱。
按姜大人所说的算下来,少则两年,多则不到五年,大家就都能还清欠款。再往后的日子,甚至还能继续拿着五成的工钱做下去。这种事情,她们从未想过会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姜鹤羽看着这些仿佛在一瞬间活过来的女人,心情也跟着轻泛不少。她耐心地等她们消化完,这才接着道:
“下次再去军营,你们便是医药司的护工,有权拒绝伤患提出的除护理以外的任何需求。如果有人强来,直接向他们的长官求助,医药司会替你们出头。但同时——”她神色肃然,眼含厉色,“若是你们之中有人借由职务之便报复伤患,一经发现,即刻逐出医药司,报送官府处理。届时身契会被送往何处,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可明白?”
堂中之人连连点头应下。小叶从人群中走出来,郑重向姜鹤羽行了个福礼:“多谢姜大人,奴婢等定不负大人深恩。”
其他人反应过来,也纷纷向姜鹤羽行礼致谢。
“不必记恩,认真做好手头的活儿就行。”姜鹤羽舒缓眉心,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明日教习先生会过来,在二楼给你们上课。你们往后就住在三楼东侧那几个屋子,厨房也有,就在院子里。今日自己打扫一下,晚些时候我会派人将被褥和米面粮油送过来。”
姜鹤羽交代完便匆匆走了,她要去找几个靠谱的药童来当教习先生,还要找工匠给这院子做个匾额,就叫——仁和堂。姜鹤羽站在门外,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处目送她出门的女子们,摆摆手,阖门离去。
小叶眨眨眼,掩去泪意,带着哽咽笑一声,道:“走罢大家,去收拾我们的新家?”
众人如梦初醒,红着眼找出笤帚碎布,从堂屋开始打扫起来。
夜幕降临,月光倾泻在仁和堂主楼上。
难得不用接客的夜晚,女子们躺在干净舒适的床铺上,一时竟都有些失眠。
虽是十人一间的大通铺,但也远比从前二三十人挤在一个四面漏风的草棚子里要好得多。
更重要的是,她们竟真从那个魔窟里逃了出来,从今往后再也不用被逼着宽衣解带,又怎能不激动?
于是翌日,教习先生到岗时,一进明净亮堂的二楼讲学厅,就见一个个眼下青黑的学子正襟危坐、翘首以盼。
头一回当先生的药童脊背一麻,硬着头皮走上讲台,翻开手札,清了清嗓子,道:“今日,我们学习如何协助久卧在床的病患免生褥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