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的侍女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我要你停下!”霍问青冲出车厢,抓住那女人的手臂,她道:“夫人吩咐奴婢马不停蹄送小姐去复州,奴婢不敢不从!”
“回去、我要回去!”婢女的力气很大,一把将霍问青推进去,扬鞭拍马,行得更快。
那车突然一震,侍女听到后面传来噗通声,探头一看:霍问青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灰头土面往回奔。
不管会发生什么,霍问青都要问清楚,向母亲问个清楚。
“母亲呢?”霍问青一路连滚带爬跑回去,狼狈不堪,整个院子里站满了人,独独不见张妩,她抓住婢女的手,质问:“母亲呢!”
那婢女吓得不轻,被霍问青攥紧的手腕,瑟瑟发抖:“夫人,夫人一个时辰前被老爷抓走了。”
霍问青推开她,也推开院子里乌泱泱的人群,霍问青的心和她们推开的道一样敞亮起来:张妩沉默多年,只为今朝杀霍蒙天。
张妩的房间挂着一把剑,是不久前霍问青丢下的,霍问青重新捡起那把剑。
这次,剑刃向外,母亲在内。
霍问青止不住质问自己:为什么总是慢一步。
“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慢一步么?”张妩还是傲慢,和将他踹下河州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因为你妄自尊大,你守清宁城的多年,却不知道清宁城会在早市那日提前一刻开城门,所以你拦不住易无病带走霍问青。”
“你也不知道清宁城南边有个巷子,通过那条巷子就会靠近平沙古道,那条路是兵线,除了运兵就只有达官显贵能上那条道,而守城的人正正好不敢查那条路上的人,所以你拦不住我送走易无病。你看,即便我三十年没再排兵布阵过,但我的本事就是你强。”
两个人对峙着,谁也不让谁。明明被铁链架在火上烤的是张妩,但浑身受制的却是霍蒙天。
“霍蒙天,你这么着急找替罪羊是为什么?”张妩冷笑了下,“因为朝廷要审盛大帅的死,一直由你负责的鹤洲最先沦陷,偏偏你又活了下来,所以你首当其冲。你早该有所觉悟的,只是因为之前的近一年的时间你都安然无恙,生出了他们会就此揭过的错觉。”
她们知道很多,她们都关注盛琼的兵败,并且还在暗中调查。她们、他们,都说他参与构陷盛琼,害得点烽台失守,可他是无辜的!
“你肯定没想到,他们会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卸磨杀驴。”
“霍蒙天呐,你真是蠢到无可救药,以为你守住计州半道防线就能戴罪立功,洗清嫌疑。其实只是因为当时南方饥荒,平民起义闹得正酣,且盛挽歌畏罪潜逃,回到怀安重掌盛家军,他们顾不上立刻料理你。但现在局势稳定,雷家势力迅速崛起,偏偏雷饮烈又是个忠君的,与其留着一个有前科的嫌疑犯,不如就此拔掉,换上真正隶属他们的、靠得住的爪牙。”
计州是抵御西戎最重要的防线,一旦失守,大半个盛朝疆土都会沦陷,盛京的那群人贪归贪、烂归烂,但脖子上让人架了刀,怎么能睡得安心,他们急需有力的保障。
“你听到了这个风声,所以急于找一个替罪羊给盛大帅的兵败画上句号,好守住你在计州的势力。”
只要半路不出现什么诸如皇帝突然驾崩、某个皇子皇女杀出来闹造反,雷饮烈就会奉旨接管计州,成为一方统帅,彻底堵死霍蒙天加官进爵的路。
“不过,你抓不住易无病,我也不知道她会去哪儿。”张妩有恃无恐,她总是能一针见血,“那你现在又急需替罪羊了,谁还能比易无病更适合背这口锅?年前霍问叙死了,我不知道谁和他一起守城,但我知道他就是第二个备选。你还可以借霍问叙的死渲染你的悲痛,到时候,怎么着你也能继续混着。”
“霍蒙天,你没什么头脑,也没有虚怀若谷的胸襟,你这一辈子靠踩着我上位,在乱世里当了别人活靶子,也就只能走到这个位置。你早该认命!”
“啪——”那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渗出丝血腥味。
“第一,我没有参与任何构陷盛大帅的事,点烽台失守的时候我在卫城,鹤洲被攻陷我也很意外,我也不想只有我活着,但我就是成了最适合背这口锅的人!”这话霍蒙天辩驳过太多次,从来没人信他,“我是活靶子,有人把我推出去挡枪,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我有什么办法!”
霍蒙天暴怒,辩驳之后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一睁,双目仍然赤红,他盯着张妩,仿佛才找回自己是上位者的尊严:“第二,我要做什么,你管不着,你就是个靠我养活的女人,你没资格指手画脚!女人就该安分守己!”
“霍蒙天,霍问叙守卫城守死了,”张妩的心刺痛下,眼泪盈眶却落不下来,“凭你的本事守不住卫城,只要卫城一塌,你气数就尽,等着吧,你活不多了!”
“到了鬼门关,那些被你害死的姐妹兄弟、乡亲父老都等着你一个一个磕头跪过去!”
“啪!”霍蒙天抽鞭,一下一下鞭笞张妩,血和痛不能叫张妩屈服,只叫他的怒火更加旺盛,灌顶而出!
站住!
有人闯地牢!
拦住她!
是小姐!
霍蒙天陡然清醒,阴狠恶毒狞笑起来:“看来你功亏一篑了,只要霍问青在我手上,那个女人就会乖乖回来任我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