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能忍着点。”霍蒙天扯出狞笑,提示她:“问青就禁足隔壁,万一动静太大,她听见了,会怎么样呢?”
霍蒙天皮笑肉不笑:“说不定会闹着跟你一起受罚,甚至会为你殉情。”
说完,一阵恶寒。
她和张妩一样,都尤其擅长恶心他。
霍蒙天举着烙红的铁钳,烧得火红几乎透明的钳子烫穿布料,一靠近皮肉就滋啦作响,冒出一缕黑烟,紧接着糊味充斥鼻腔。
但易无病没闻到,她咬死了牙,冷汗如雨,痛得眼泪也浸在其中,咦咦啊啊的声音从嗓子眼钻出来,又被她咽进一半。
疼痛刺得她的头晕目眩,耳鸣不已,摒却痛感外的的任何感官。
霍蒙天很满意她几乎于无的音量:“最好一直这么能忍。”
“不管怎么样,这口通敌叛国的锅你背定了。”霍蒙天丢开铁钳,顺势夺过茶壶,掀开壶盖,一把泼在易无病脸上,“临死前,本将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那壶水浇得易无病更加昏头转向,疼痛扯着她的神经,脑袋压根清醒不过来,像封了三魂七魄的行尸。
霍蒙天不管,直接问:“盛大帅兵败的内情,你知道多少?最好从实招来,否则我会把霍问青绑来,捆在这儿,和你一起尝尝军营的铁血手段。”
“……”易无病的头动了下,良久,才张开嘴,血黏答答的先掉出来,含糊不清答:“一无所知。”
啪、啪、啪!
霍蒙天即刻抽鞭问候,“本将不信!”
“非要霍问青在这里,磕的头破血流地求我,你才肯老实交代是么?”霍蒙天气急,一把薅羊住她的头拽得她头皮生疼,提起易无病的脑袋:“要不然,现在就请她过来,免得……”
“大帅死了,被西戎分了尸,头颅悬在点烽台的城墙上,风吹日晒,秃鹰啃食。”听得霍问青,易无病就像被踩住尾巴的猫,可她无法暴怒,只能顺从。
“不够。”易无病的识相叫霍蒙天得意得合上眼,长长吸了口气,继而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鹤洲的排阵没有任何问题,但从西戎攻打入鹤洲的速度判断,只有两种情况:内部起了冲突,或者排阵被人泄露,”易无病顿了下,咽了口水继续说,“前后不过半个时辰,连消息都没及时递出去。”
因为消息受阻,所以盛琼一时间腹背受敌,且那时候严冬,朝廷的兵马粮草却一扣再扣,导致西戎突袭时人困马乏,后劲不足。
“西戎喜欢没什么人味,最喜欢干的就是屠城,你是怎么知道内情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鹤洲失守时,我就在临安县,当时在山坡上放风,觉察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易无病没生气般,头垂下去,上气不接下气,“运气好,趁乱子还没过来,就先跑了。”
临安是距离鹤洲最近的一个县,位于高处的确能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啪!霍蒙天抽鞭一挥,不满道:“你既然胆小怕死,又怎么会从临安县一路奔波跑到点烽台,还亲眼见到了盛大帅的死?”
那一鞭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易无病扛不住,气血逆行,当即呕血,血黏成丝地挂在她嘴边:“因为我不认识路,一路东奔西走,路上经过的村子人都死绝了,问不到路才误打误撞去到点烽台。”
啪!
霍蒙天青筋暴起,怒斥:“你真以为本将很好骗?”
前后逻辑不通,而且西戎的刀岂是那么容易躲过的?
“我见过大帅,大帅对我有恩,所以我知道他长什么模样。”易无病喘气了口粗气,重重一口气,“西戎兵力分散,又因为屠城在前,所以并无太多担忧,我一路装尸体骗过去才远远瞧了眼大帅。”
此话,半真半假。易无病只在易柔的作画中见过盛琼一眼,盛琼或许有恩于易柔,但与易无病,毫无瓜葛。
只要能糊弄霍蒙天就够了。
他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消停下来:至少易无病真真假假的话,再由军师润色两句,就足以成为霍蒙天的替罪羊。
更重要的是,她还说中了一点:那么多巧合,若非霍蒙天自己是当事人,他也不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他是幌子,有人借着他暗箱操作铲除了盛琼。
勾结西戎暗中卖国,顺势除掉盛琼将整个大盛拱手让人,谁有这个胆子?
掏空国库克扣兵马粮草,计州时事尽在掌握,甚至手眼通天推他做台面上的幌子,谁有这个本事?
他跟我过不去?霍蒙天不由想,但他很快否定:不可能,他从来没有得罪过盛京那帮人。
他和盛琼过不去?但是说不通,盛琼活着不一定是好事,但盛琼死了一定是坏事。
霍蒙天扬长而去,空留易无病架在原地,她垂头,冷汗浸出额头,顺着鼻背滑下去,挂在鼻尖,摇摇欲坠。
像极眼泪。
易无病不甘心,淬口血水,攥紧手心挣得刑架上的铁链当当直响,只是无论如何,皆是徒劳。
易无病攥紧手心,仿佛攥紧了弯刀:刀在手里,她却还是没能带走问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