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人群后方的霍问青从黑暗里走出来。是她用简易弹弓掷石头,那石头半道裂开,一半砸中刀面,一半锋利的扎进霍蒙天的手背。
顿时落针可闻。
霍蒙天转过身,面目狰狞:“问青吾女,竟然也会为了外人伤父亲?”
易无病握刀,越战越勇,生生在人堆里劈出条血路。
吓得为数不多的人退开安全距离,一边是命令难为,一边是性命安危。霍蒙天这会儿招呼着霍问青站去他身边。
“父亲,难道不能看在女儿的份儿上,放过易无病一次?”霍问青知他答应的概率小之又小,这样说,不过是为拖住霍蒙天,他的加入,对易无病不利。
霍蒙天哂笑,觉得霍问青实在单纯,可见到她的眼睛时,便不由自主想到那天她拥着易无病的画面,顿时横声怒火。
“放了她,还有谁能给父亲解忧呢?”霍蒙天一时间愁眉不展,眼眸却亮了下:他想到了更有意思的玩法。
“父亲是计州总督,一声令下,整个计州任凭差遣,届时千军万马任她插翅难飞,何不待她出了这儿再抓回去,”霍问青循循善诱,“既代祖母还了她侍疾之恩,又不会吹灰之力拿她代罪?”
闻言,霍蒙天点头附和,嗯声道:“说得好,于情于理都是我们占上风。”
一面称颂霍问青智谋无双,一面叫他们停手,兵戈声消失,他们退回至霍蒙天身后。
院子的中央是霍蒙天等人,还有霍问青站在她的对立面。
易无病从黑暗的角落探出身,踩着满地月华,像披着轻纱,她染了不少血,衣服烂好几个洞。
“都愣着干什么?”霍蒙天左观右顾,催促他们,“让路啊,不然等着找死么?”
人堆退到同一边,利落让出路。
易无病的脚却原地扎根,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痴痴望着霍问青: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没隐瞒。
霍蒙天的视线转过易无病,又转在霍问青,来回好几趟,她们两都看不见他的视线。
“……”易无病的手颤抖,良久,她蠕了唇却什么都没说,最后走过去,与霍问青错身而过。
“你要是敢走,踏出那门一步,”人群中间,哗啦一声,在易无病转身瞬间,霍蒙天拔起身旁随从的刀架在霍问青脖颈间,“问青就代你死在这儿。”
易无病当即停步,被霍蒙天诈得措手不及。
霍问青同样始料未及,震惊地对视霍蒙天,他笑着将刀架得更紧,低声说:“为父也很舍不得你死,毕竟你的价值还可以更大。”
那刀锋很利,碰着她的皮肤便浸出血,顺着刀缘流向刀柄,坠在霍蒙天的手指尖。
眨眼间,无数刀枪棍棒应势哗啦压上来,比之霍蒙天的力道更紧,霍问青骤然跪倒在地。
狼狈跪地,又被后面的人抬脚一踹,向前扑去,剑刃擦着她的脖子将她摁在地面。
霍问青被压着身子,抬头与易无病对视,相视无言。霍问青心知易无病定然束手就范,却仍旧希望她能理智一点:霍蒙天不会真的杀了她。
沉默中,易无病与她对视仿佛万年之久,弯刀映着月华,恻恻而寒。
“别纠结了,她的命可就握在你手里。”霍蒙天不识相地打断她们的对视,手中的刀挡在霍问青面前,阻断易无病的眼神。
她的眼珠子是嵌在霍问青身上了么!霍蒙天恨得牙痒,易无病的眼神就像穿透了刀背,愣是不肯抬眼瞧他一瞬。
“你要是舍得她死呢……”
哐当。
一声落,打断霍蒙天的话,也让霍问青的心彻底死透,闭眼垂头,静候发落。
“来人,还不速速将通敌嫌犯拿下!”刀剑齐齐架上来,团团圈住易无病。
得了逞,霍蒙天便不是那副人神共愤的鬼样子,脸上堆砌虚情假意的温柔,他知道自己皮笑肉不笑,还是去招霍问青的嫌。
“好孩子,果然还是你想的办法更厉害,兵不血刃就能擒住她。”霍蒙天把她拉起来,那笑脸转瞬即逝,反手将她推给带刀随从,“带回去,锁进栖梧院,别让她再逃了。”
杀头的警告意味呼之欲出。
他们押着易无病,却剪不断易无病与霍问青的对视,那条视线越来越长,最终在黑暗里消失不见。
霍问青禁足院子,曾经轮流看守张妩的士兵,现在轮流看守她。
另一拨人,则看守易无病。
她被关在一处厢房,位置恰在栖梧院附近,一墙之隔,什么动静都能尽收耳底。
易无病被绑在刑架上,桌上铺开一排的刑具,守卫支起台生大火。
安排好一切,霍蒙天姗姗而来,推门而入,身边的人托着茶水尾随在侧。
铁钳冒着烟,被霍蒙天从火盆里抽出来,在易无病面前晃眼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