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已经化了不少,春天快到了。”两个人枕着门框对视,像躺在一起,以天为被以地为榻。
“问青,你看过雪后旷原的草是如何疯长的么?”
霍问青摇头。
“那你知道怎么跑马才能追到海东青么?”易无病目光灼灼。
霍问青又摇头。
“那你点烽台的信号是怎么传递的,你想知道么?”
霍问青还是摇头。
易无病所经历的一切,霍问青都没见过、没经历过,十八年来,她都困在清宁城,她空有贵女的头衔但更像金丝雀。
“……”易无病瞧过来,霍问青摇头,她知道不管易无病说什么,她只有摇头的会儿。但易无病不问了,她的眼神坚定如悍鹰:“问青,我有一把趁手的弯刀。”
霍问青顿了下,终于点头:她知道,那把弯刀曾挡在她和张妩面前,挑开霍蒙天的剑。
“问青,我要带你走。我已经勘察好守城的情形,明日卯时会有早市,他们会提前开一刻开城门,是最好的出城时机,”易无病的眼睛闪烁光芒,像要刺穿黑夜的曙光,“问青,跟我走,好不好?”
“好,”眼泪在眼眶打转,霍问青同样坚定回应易无病:“易无病,你带我走!”
走,抛掉陈规烂矩。
走,不管去哪儿,不再回来。
走,不管去哪儿,易无病都会陪着霍问青!
易无病抽回手,嘱咐她:“你站远些,别伤到。”
霍问青推开数米,易无病手起刀落,那锁咔哒断开。易无病身后的狂风呼啦撞开门,霍问青逆风抱住她。
越抱越紧、越紧越抱。
仿佛只要抱住对方,什么都不必畏缩。
“问青、问青、问青……”易无病急切叫着她的名字,霍问青一个劲儿答:“我在、我在、我在……”
病子、病子、病子。霍问青的心在呐喊,只要叫着那个名字就能饮鸩止渴。
天蒙蒙亮,城门刚刚打开,易无病戴着斗笠用霍府的令牌,迅速出城。
风烈烈卷开布帘。沿途的雪东一堆西一堆,余寒犹厉。霍问青被软禁好几个月,触及寒冷的空气,心却自由地飞起来。
出了城,她趴在窗口,不怕冷不怕死的枝条吐露一点绿苞,星星点点缀在白雪中间。
易无病回头看了眼霍问青,她也恰好转过头,对视一眼,所有的情绪对方便能感知到。
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尽在不言中。彼此心知肚明。
“老爷,不好了,今天送膳的下人来报——”他的声音顿了下,咽了口水继续补充:“小姐不见了!他们送膳时,拿把锁劈开,小姐被人带走了!”
“……什么!”这个消息简直晴天霹雳。
霍蒙天隔着遥远距离瞧见张妩,她端着茶站起身,举杯,挑衅地一饮而尽。
肯定是她!
是她安排人带走霍问青的!
霍蒙天嘴里发出咯咯的切齿声,攥紧拳头:“城门卯时三刻才开,她们现在肯定跑不出撑,传令下去,今日城门谁都不准放行!通知沿途哨亭,看到任何带着一个女人的可疑人员都必须扣下!”
张妩现在阴影处,仰头将茶一饮而尽,视线始终睨着霍蒙天。
她喝的仿佛那不是水,是酒。烈酒入肠,才会把她的五脏六腑烧热。
她的眼睛盯着霍蒙天的背影,像瞄准猎物的随时准备攻击的毒蛇: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