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宫阙,宇文玥身着一袭淡粉色襦裙,裙裾绣着缠枝海棠,珍珠发饰在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泽。她莲步轻移,身姿婀娜,宛如画中走出的仙子,款款踏入乾清宫。
此时,江凌芸正端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眉间的朱砂痣,描金护甲轻轻握着玉梳,将青丝挽成精致的发髻。听到动静,她回眸一笑,眼角眉梢皆是温柔:“玥儿来了,快到母后这儿来。”说着,伸手将宇文玥扶起,目光温柔地在她身上打量,“这粉色衬得玥儿愈发娇俏了,倒像是春日里新开的海棠。”
话音刚落,宫女捧着药碗款步上前:“娘娘,该喝药了。”江凌芸看着药碗,眉间闪过一丝犹豫,终究还是接过,轻抿一口,微微皱眉。宇文玥眼疾手快,赶忙递上绣着并蒂莲的丝帕:“母后莫急,良药苦口,慢慢喝。”
江凌芸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拉着宇文玥在柔软的榻上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还是我的玥儿最贴心。告诉母后,这些日子都忙些什么?可有什么新鲜事?”
宇文玥歪着脑袋,思索片刻,笑意盈盈道:“儿臣跟着绣娘学了湘绣,还跟着礼仪嬷嬷研习了宫廷规矩。前日绣的香囊,嬷嬷们都夸针脚细密呢!”
江凌芸欣慰地笑了,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的玥儿聪慧伶俐,学什么都快。只是做这些可要注意休息,莫要累坏了身子。往后缺什么,尽管和母后说。”
宇文玥乖巧地点头,眼波流转:“谢母后疼惜,儿臣都记在心里。”
江凌芸指尖轻抚过宇文玥鬓边垂落的珍珠流苏,眼角漾起温柔的笑意,凤目流转间盛满期许:"难得玥儿今日有空,可愿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听闻牡丹开得正好,再去芙蕖池畔喂喂锦鲤,也好解解闷。"她说话时,腕间的玉镯轻碰,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与殿外传来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更添几分闲适。
宇文玥眸光一亮,唇角扬起灿烂笑意,脆生生应道:“儿臣求之不得!”话音未落,江凌芸已执起她的手,鎏金护甲轻触少女细腻的肌肤,两人相携步出乾清宫。
春日的御花园宛如锦绣铺展,姚黄魏紫的牡丹在暖阳下灼灼盛放,微风拂过,花瓣如粉雪飘落。江凌芸行至太湖石旁的雕花石凳坐下,宇文玥早从宫女手中接过鱼食,半跪在汉白玉雕栏边。芙蕖池波光粼粼,锦鲤闻声纷至沓来,朱红、银白的鱼群搅动碧水,溅起细碎晶莹的水花。
“母后快看!”宇文玥兴奋地指着水面,“这条红鳞锦鲤最是贪吃,总抢在最前头!”她转头时,发间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映得眉眼愈发灵动。江凌芸望着女儿天真烂漫的模样,眼底笑意渐深,却又隐隐泛起愁绪——这般无忧无虑的时光,还能有多久?
正出神间,忽闻远处传来急促脚步声。心腹宫女翠羽面色发白,跌跌撞撞奔至跟前:“娘娘!太子殿下...在朝堂上与丞相争执,竟...竟口吐鲜血!”
宇文玥手中鱼食洒落池中,惊得锦鲤四散逃开。江凌芸猛然起身,凤袍下摆扫落石桌上的茶盏,瓷碎声混着她急促的喘息:“速速备辇!”转身时,瞥见宇文玥苍白的脸,指尖颤抖着抚上宇文玥脸颊,“玥儿别怕,在这等着,母后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远处已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漫天牡丹纷飞中,江凌芸的身影消失在游廊转角,只留宇文玥怔怔望着空荡荡的池面,寒意顺着脊背缓缓爬上心头。
月光透过太子府雕花槅扇,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金斑。江凌芸疾步踏入寝殿,鲛绡裙摆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香风。她望着榻上苍白如纸的少年,指尖轻轻抚过绣着蟠龙的帐幔,声音里浸着化不开的忧色:"昱儿,可还觉得难受?"
宇承昱勉力撑起身子,玄色寝衣松松拢在单薄的肩头,行礼时腕间玉镯轻响:"儿臣见过母后......劳您挂怀,儿臣已经好多了。"他垂眸时睫羽在眼下投出青影,似要将眼底翻涌的暗潮藏进阴影深处。
江凌芸指尖攥紧鲛帕,绣着并蒂莲的锦缎被揉出细密褶皱。她俯身凑近,鬓边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将窗棂外的日光碎成点点金芒:"前日还好好的,究竟发生何事?怎会突然......"尾音微颤,带着不敢细想的惊惶,"怎会突然口吐鲜血?"
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瓷碗应声碎裂,褐色药汁在青砖上蜿蜒如血。"皇后娘娘饶命!"她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是...是贵妃娘娘吩咐,说太子殿下冲撞了神灵,需得服下这驱邪药......"
江凌芸瞳孔骤缩,袖中凤纹金护甲擦过锦榻发出刺耳声响。宇承昱挣扎着想要起身阻拦,却被母后按回榻上。"别动。"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尖轻轻擦去儿子嘴角的血渍,转头望向门外,"传本宫口谕——宣太医院院正即刻入宫,将贵妃宫中所有人等,全部看押起来。"
殿外侍卫领命而去的脚步声渐远,江凌芸摘下鬓边鎏金步摇,将尖锐簪头抵在嬷嬷喉间:"本宫再问你,这药里究竟加了什么?"嬷嬷浑身颤抖如筛糠,冷汗浸透衣襟:"是...是朱砂混着巴豆,还有...还有..."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太医令捧着药箱踉跄而入,瞥见地上药渣的瞬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太医令扑通跪地,手中药箱散落一地银针,"皇后娘娘,这药...这药乃是大寒大毒之方,长期服用必损心脉,况太子殿下本就体弱,实乃催命之剂!"话音未落,江凌芸手中步摇"当啷"坠地,惊起满室回响。她踉跄后退半步,扶住床柱才稳住身形,望着榻上面色如纸的儿子,眼底腾起滔天怒意。
"好个贵妃!"她突然冷笑出声,凤目猩红似要滴出血来,"竟敢对本宫的嫡子下此毒手!"转身时裙裾带翻案上青瓷瓶,牡丹花瓣混着碎瓷飞溅,"去!将贵妃的宫殿围个水泄不通,若让她少一根头发,你们都提头来见!"
宇承昱挣扎着抓住母后衣角,气若游丝道:"母后...莫要冲动..."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鲜血滴在明黄锦被上,绽开朵朵妖冶红梅。江凌芸瞬间红了眼眶,俯身将儿子搂进怀中,声音哽咽却透着森冷杀意:"昱儿放心,伤你之人,本宫定要她百倍偿还。"殿外乌云压城,惊雷炸响的瞬间,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满地狼藉。
暴雨如注,击打在琉璃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江凌芸抱着儿子,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喧哗之声。紧接着,殿门被猛地推开,浑身湿透的侍卫长单膝跪地:“娘娘!贵妃...贵妃在宫中服毒自尽了!”
江凌芸瞳孔骤缩,怀中的宇承昱也猛地睁开眼睛。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将儿子放下,起身时凤袍猎猎作响:“走,去看看。”踏入雨幕的刹那,冰凉的雨水顺着簪花的鬓角滑落,混着她眼角不知何时落下的泪水。
贵妃寝殿内弥漫着浓烈的苦杏仁味,榻上的人面色青紫,手中还攥着半块染血的帕子。江凌芸俯身查看,在枕边发现一封血迹斑斑的书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写着:“皇后娘娘,一切都是我做的...可我也是身不由己...”字迹到后面已然凌乱不堪,最后画着一个狰狞的血手印。
“查!”江凌芸将信纸狠狠攥在手中,“彻查她背后之人!还有,把她的贴身宫女都给本宫提来审问!”话音未落,一名小太监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娘娘!皇上...皇上宣您即刻去乾清宫!”
江凌芸冷笑一声,抬手擦去脸上的雨水,凤目闪过一道寒芒:“来得正好。”转身时,她看了眼跟出来的宇承昱,柔声道:“昱儿先好好歇着,剩下的事,交给母后。”说完,她踩着满地积水,大步迈向乾清宫,身后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在雨水中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