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说回来,原来你们这些皇帝享受到了权利的变态快感后不愿意放手,也是知道,自己一旦放手,会沦为无数人恨不得生吞活剥的刀下亡魂,看来恶人是清楚他是在为非作歹,更清楚他得罪了多少人”
见谢长则脸色骤冷,祁钰送他一个白眼。
“皇帝可不就是最大的匪头么?一个不承认自己过往错误的人永远无法进步,更不可能看到什么光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更是,作为同乡,你应该很清楚你我所在的这个朝代的所有人放在千年之后的后世妥妥一群丑陋的跳梁小丑,原始部落的丛林里野蛮求生的猿猴,给□□繁衍起了个听上去还不错的名字传宗接代,实则不过动物罢了”
谢长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样赤裸裸的辱骂是他两世来第一次听到,只见祁钰像是没有看到般依然张合着小嘴喋喋不休,谢长则沉着脚步走下台阶。
“你说你居然能在动物群里和那群畜牲玩得欢快,我是真难以想象”祁钰挑衅的眼神直视越来越近的谢长则,他深渊一样乌黑的眸子仿佛正酝酿着一场狂风骤雨。
谢长则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挑起祁钰的下巴,他的手非常好看,匀称如玉,纵有薄茧也像绸纱,不是很冰冷
谢长则狭长的凤眼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丝滑如瀑的长发扫在她的鬓际,窗外的白光将他的脸映照得半明半暗,难辨表情。
祁钰偏仰着脑袋丝毫不惧,她甚至讥诮地冷笑。
“怎么着,谢长则,本姑娘是不是戳到你的心窝窝了?你想教训我?那只会证明你真是动物”
“所以你才拒绝承认皇后,是吗?”谢长则两指收紧,祁钰痛哼一声,可仍用丝毫不慌的眸子对峙。
“对,人不与动物谈情说爱”
这话叫谢长则蓦地狂笑,他一把抱起祁钰朝殿内走去。
“你想干什么?”祁钰有些慌,勒拽他的袍领,像只抓狂露爪的野猫。
“午憩”他真是爱极了祁钰这半推半就的娇嗔,她的喜眸怒眼都能戳进他的心窝。
谢长则将祁钰放在榻上,屈膝蹲下去,祁钰惊一下要收回自己的脚,被谢长则钳住,他不辨喜怒的长眸瞥她一眼,一手固定住她的脚腕,一手缓缓褪去长靴,接着是袜子,他将她冰凉的小脚揉进掌心,略蹙眉心。
“外头已是三九天,皇后不知多添些衣物么?朕待会走时叫小桂子将少时去塞北游历时得的凫靥裘拿来,下床时皇后莫忘了披上”
谢长则双手揉搓着祁钰冰冷的小脚,将皮肤搓得红起来热起来才罢休,他握着祁钰的脚伸进白绒毯被里,又要脱下一只靴子。
祁钰也不阻止,只当这是授他绵情诀的答谢,眼睛偶尔撞上他罕见温柔的眉眼,在他凌厉俊威的脸上好像顺眼了不少,可她觉违和,她其实不喜和人亲近,便是夫妻千载的盛烨,时令她心烦。
祁钰撇过眼去,看到床尾挂着的风铃,那不是风铃,两年了,那鬼修没来看他的妻子一眼,当真是雄鸳鸯薄情郎。
风铃里有一小盅,盅里关着一个辘轳首,也叫落头怪。
谢长则不知道这些,只看到祁钰瞧着床尾望得出神,他以为是那日她口中的怨鬼。
“钰儿的脾性定结怨不少阴物吧”
她的性子忒直,也总说刺他的话,除非爱她的人,没人能忍得了。
“结怨?他还不配”
祁钰把脚从谢长则手里收回,谢长则空手,他觉得他又被鄙视了,淡笑摇头,伸手要去脱祁钰的大氅,她倒也不拘,随手脱下扔向他,钻进被子里倒头背对他侧躺。
谢长则眸色暗了暗,将手里的大氅挂上架子后,很快脱了靴子和宽袍,轻轻掀开被子,上去从背后抱住祁钰,环臂圈住她的腰,按照惯例,她确又挣扎了两下,见无望,只能乖乖地任他贴着颈窝。
“你为何恨我?”谢长则淡淡地开口。
帐子里竟静悄悄得,她的眼睫扑闪两下,却是没有回答。
“不会因为我是动物,因为我若是动物,你该无视我才对”
他感觉她深呼吸了一下,仍是没有言语。
“莫非因为我是皇帝?在你心里,皇帝都是恶魔,对吗?”
还对吗,难道不根本就是?所有皇帝,死了才是对天下人最好的回馈,所有皇帝,歌颂他们就是对数以亿计冤死、斗死、饿死、战死、累死枉魂的侮辱,不仅夺尽天下民财,还用所谓《儒学》不过是《犬学》等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的屠毒笔墨洗脑倍受压迫和剥削的人安分守己,跪拜强权,忠君爱国实则是害己灭族。
忠君就是不把自己当人,当狗,吃着君(魔)吐出来的骨头,爱国就是跪捧特权,把政府和所有人混为一谈,心甘情愿地掏心掏肺上供又或者为自己将来能有朝一日融入强权阶层铺路。
这些祁钰都没能说给身后之人听,他身处既得利益的位置,说出来反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可令人绝望的是这么自私自利的大陆上当真从没有一个人肯还回天下人哪怕一分一毫的利益,以至贪念深入人心,遍地小人野兽丛生,这是一种模式培养下来的,而并非多数人口中永远没办法战胜的人性。
“我若不是皇帝,你会喜欢我吗?但我猜或许不会”
谢长则没有再说,抱着祁钰入睡。
她对宫廷的改动令谢长则遭受了不少暗杀,虽是躲过仍给他造成不少困扰。
宫禁不再严苛,贩夫走卒可以随便进出,在皇宫里九曲八弯的街道小巷里摆摊卖货,时间久了,那些小贩利用积攒下来的钱财租赁宫里的诸多小院,一时叫这不小的高墙阔院变得热闹非凡。
期间虽有众多朝臣联合上奏此举荒谬甚违祖宗礼法,皆被谢长则无理由驳回,朝臣们竟集体罢朝不干,导致谢长则接连一月都异常得清闲。
这天清早,祁钰的小院里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那人穿着大红色的锦锻裱的狐裘,头发被松散盘于脑后仅一只金簪固定,衣领翻进氅内,甚是无华不拘。
那人很自来熟地掀帘而入,年后初春,外头的日光晒进,祁钰没有关窗,坐在书桌后面提笔在写着什么,她余光瞥见来人,正写在要紧处,怕被打断后记不起来,于是便没有起身相迎。
谢允宜不多时便已来到祁钰身后,微俯首看她都写了些什么。
“合众国各自为政,相互约束,大选时举国之民全员投票,参议阁每国选举出两名阁员,六年一次,每两年改选三分之一,众议阁根据各国人口比例分配选举出四百三十五名阁员,两年一次,各国政府与联合政府平级,各国政府及全体国民有权对联合政府提出意见和建议,必要时提出罢免,令选政府”
祁钰搁笔,墨汁用完了,她正准备磨墨,一双骨节匀称的白皙秀手抢在她的前头。
“你继续写,我看看”
祁钰莫名奇妙看了她一眼。
“写啊,愣着干什么?”谢允宜眼神瞟向墨迹未干的宣纸上。
祁钰拧了拧眉,这叫她怎么背,这是在夺谢允宜这个公主的尊荣,她可真得不甘心君主立宪,没一会儿,她提笔蘸了蘸墨水,写道:
“兵权首先不能掌握在某一个人某一个家族某一个政府某一个帮派的手中,当随每次大选有所变动,军队不是某一个特殊团体的自卫队,所谓军队国家化,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