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也不算高,但是江之聆愣了一刹:“什么什么?”
雨刮器正常启动,车内降噪系统也正常运行,模式开到了最大,嘈杂的雨声才终于小下去一些,许又今才轻声道:“没什么,刚好像听见你说了句话。”
音乐还没来得及关掉,背景音和雨声混在一起,车内显得喧嚣又安静。
江之聆莫名哑然了两秒,抿了下干涩的下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雨珠砸在玻璃上溅起的水圈,说:“我最讨厌下雨天。”
许又今的声音里含着很浅的笑:“我也是。”
或许是阴天,或许是车内的空间并不宽敞,他的声音不高,那点笑声也含糊在字眼里,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雨势越来越大,丝毫没有要减少的样子,江之聆已经打开了前车灯,可见范围也依然很有限。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底下是条泥泞的小路,旁边是被炸过的废弃小镇。
他忍不住想到中部避难所,如果这场大雨也覆盖到了那边,就意味着那座刚经历了自爆的城市,所有的一切又很快被一场大雨所掩埋。
许又今看着外面一片漆黑的天色,唯一的光源只剩下了车灯,从声势来看,这场雨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这可见度也太低了,再往前应该要更难走了。”
“嗯,找个安全点的地方。”
江之聆也没有在暴雨天飙车的癖好,雨声下,车内逐渐陷入一片暧昧的昏暗,只有冷色的灯光照得他皮肤极白,看起来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最后他把车停在了一处高地上,相对安全指的是暂时没有被雷劈死或被水淹了的风险,尽管这么说,江之聆还是打开了预警系统,手动切换了车内露营生活模式。
铺天盖地的雨珠砸得车顶一直很吵,江之聆利落地熄了火钻到后座,捞起一瓶一直放在旁边的水,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坐下了。
只开了后座头顶一盏灯,光线并不明朗,雨珠顺着车窗玻璃滑下来,织成细密而透明的网。江之聆还记得前几天晚上撞上来的残肢血块,被雨水冲刷后大概也会看不出痕迹。
很多事就像这场灾难一样,突然降临,又突然消逝。
他常一个人发着呆打发时间,一口水喝了三次才咽下去,直到感觉自己肩膀被碰了碰,才皱着眉转过头去。
“做什么?”
许又今拎着一袋面包戳他,听到问话的时候眉眼带笑,弯着唇角说:“你不饿吗?”
从早上起来就没吃什么东西,好不容易炖了锅罐头汤还没吃成就逃命了,从江北跨到江南又遇上大暴雨,算起来确实一整天都没进食。
江之聆的胃口神奇,想吃的时候能拖着俩人进自助餐厅,不想吃的时候喝两口水就能饱,住到中央基地后这种情况有所改变,整体却没好上多少。
一般人做饭是因为爱吃,他恰恰相反。
那袋面包是从之前的仓库里顺出来的应急物资,段梨当时怕许又今空腹吃药有副作用给他垫着的,但是这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只掰了一块就塞进包里了。
江之聆:“我不……”
许又今歪着头:“我知道你肯定饿了,唔……没有酱是有点干,手艺肯定也没你自己做的好,不过好歹新鲜,对吧?”
江之聆:“……”
手里的水瓶被他捏得嘎吱作响,他撩起眼皮,和许又今的眼睛对上视线。
在车内护眼灯昏暗的色调下,有形之物都渡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许又今的半张脸笼在朦胧的光影里,只有眼睛透出一点极明亮的光。
“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呢,营养剂什么的之后再吃也来得及,”他举着剩下那一小袋,修长的手指还在江之聆眼前晃。
江之聆盯了两秒,还是伸手拿过了那袋面包,总不能一直凑在跟前碍眼。
交接的时候他们的手指短暂地触碰,江之聆才意识到许又今的体温很低,暴雨降临时空气总是带着闷热的潮意,许又今的手指却是冰凉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前座的智能温度调节仪,车内空气良好,温度适宜,湿度略大,对于正常人来说理应一切刚好。
许又今好像没察觉似的,他靠回坐垫的另一边,也从储物层里捞出一瓶水,目光却没从江之聆脸上挪开。
江之聆被看了几分钟,咽下手里那块面包,抬起眼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我脸上有药?”
许又今眨了眨眼,摩挲着瓶口的纹理,轻笑了声:“没有。”
“那你看什么?”
作为经常盯着什么东西就开始神游天外的人士,江之聆问得理不直气也壮。
不过任谁看到许又今掏药的手伸一半结果看着自己陷入沉思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总不至于是太无聊。
他又笑了:“只是觉得很有趣。”
江之聆:“?”
可能真的是封闭环境待久了吧,许又今的兴趣点果然和常人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