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江之聆在中央基地养成的坏习惯来势汹汹,让他再一次整晚都没睡好。
按理说,浓缩营养剂的副作用是容易让人感到疲惫乏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算得上助眠。然而江之聆前科累累,吃营养剂的频率不亚于他深夜喝酒,对此早已免疫,以至于这副作用体现在他身上只是懒得动弹。
于是江之聆就这么顶着清醒的头脑,顶着漆黑一片的车顶,听着早就入睡的人发出的呼吸声,第不知道多少次叹了口气。
这种熟悉的、睡不着的感觉,还真是煎熬啊。
尤其是有人在自己旁边睡得很香的时候。
夜里总是容易情绪翻涌,江之聆回想了一下这一整天发生了什么,突然又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同行了,他以前这么容易同情心泛滥的吗?这不像他吧。
想到许又今那张脸,江之聆又想着,算了,毕竟说不定是自己这辈子干的最后一件善事了,古话不是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么,就当自己积德行善。
不对,他好像也不信这些。
在那些纷杂的过往、混乱的路程和一些乱七八糟的回忆都在脑海中匆匆过了一遍后,江之聆觉得再熬下去天就要亮了。
他这几天一共才睡了几个小时来着?记不太清了,总之应该没多久。
别到时候还没到目的地自己就先行猝死了。
沉重的眼皮终于挡不住他的思绪,江之聆侧过身,闻到了若有若无的木质香,在医院待久了的人难道身上不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吗,怎么这人的味道还怪好闻的。
等江之聆真的睡过去的时候,天边都快擦亮了。
他在入睡前容易纠结半天,真睡着的时候又好像完全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只看见车窗拉上的帘子透出一点光,告诉他太阳早已升起。
这不是他生物钟起床的时间,所以爬起来的时候脑袋还有点疼。
然后江之聆就顿住了。
那床被子不知何时盖在了他身上,旁边空空如也,许又今不知所踪。
伸出手拉开帘子时,窗外照进刺目的光亮,江之聆微微眯起了眼。
毫无疑问,今天的天气依旧不错,放在车顶的应急感应装置还算完好,闪烁着几个红点提示昨晚疑似有异变生物靠近,但江之聆想了想,好像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收拾好车内,江之聆拎着牙刷到旁边洗漱,一大早就不见踪影的许又今跟掐着点一样回来了,他看上去心情不错,走到江之聆旁边时停下了脚步:“哟,你醒了。”
江之聆含着泡沫没应他。
许又今便在一旁站着,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江之聆漱完口偏过头才看清,那是几片树叶和花瓣,这人还跟小姑娘似的举起来对着太阳看。
江之聆:“……”
一晚上的失眠让他没什么心情吃东西,看许又今一大早就起床还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江之聆默认他已经吃完早餐,朝着车的方向轻轻抬起下巴。
“没什么事了就走吧。”
江之聆的头正疼着,又提前说好许又今开车,他便在副驾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等许又今驶出这片湖畔林地了,才抬起眼皮道:“忘记开电子地图了。”
对于如今一天一个样的道路状况来说,离线电子地图的用处其实不大。
但指示各地避难所的位置倒是足够了。
很快,电子地图就为他们规划出了一条最佳行驶线路,听着甜美的机械女声播报“预计三小时后抵达目的地”,江之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听起来没休息好。”许又今说这话时没看他。
“嗯。”江之聆散漫地应了声,他曲着腿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许又今的时候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看着他,总会让江之聆想起早上他醒来时莫名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
他扭过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掠影,一边把自己往座位里缩了缩。
中部平原广阔又一望无际,很少见到高大的山群,偶尔出现连绵起伏的山丘,海拔也只能被修成公园。
被遗弃的建筑安静地排成阵队,风中偶尔传来细碎而尖锐的呼声,听不清来源,总会莫名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离开了短暂的绿地,空气又变得粗糙又干燥,明明所经之地四下无人,却处处充斥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江之聆看着不远处建筑的尖顶:“有点不对劲。”
避难所的建立规格没有中央基地那么高,但按照线路,他们应当已经进入了中部避难所的范围了,道路边上甚至依稀可以看见避难所专用的横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