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许哥，你们起得这么早，”赵启航揉了揉因为一晚上姿势不对而有些酸痛的腰背，望着外面恍惚了一秒，“已经天亮了。”

许又今问他：“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赵启航顿了顿。

他们一路从南方避难所跋山涉水而来，唯一的目的地就是中央基地，途中不断有很多队友离开了他们，一直到现在只剩下了两个人。

“当然还是去中央基地，”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是目前唯一安全的地方不是吗？”

许又今说：“确实。”

虽然各地的避难所还在，但在病毒可能发生进化的情况下，没有哪一处能保证自己不是下一个南方避难所。

昨夜过去后，连中央基地下属设立的供给站都有可能遇到危险，目前来说安全程度较高的幸存者聚集地确实只剩下了中央基地。

“我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赵启航平静道，“我总得活着。”

江之聆很轻地眨了眨眼。

他对着手上的地图看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什么明堂来，听着赵启航和他的同伴打算收拾一下就离开，江之聆索性把地图扔到一边，反正他本来也就没什么目的地，干脆听天由命吧。

在得到热心群众许又今指路中央基地就在往北走不远处之后，赵启航很快就打算出发了，临走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问：“对了许哥，我以后还能在中央基地见到你吗？”

“也许吧，”回答他的是许又今带笑的嗓音，中央基地并不小，无缘无故碰上某人的概率也并不高，因此他玩笑似的说，“也许有奇迹降临。”

“那留一个联系方式呢？”赵启航又问。

许又今似乎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给他报了一串数字：“希望我们能在基地再见。”

赵启航很满意，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江之聆面前，用的说辞还是同一套，希望能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不用了吧，”江之聆拒绝道，“我不会再回基地了。”

赵启航愣在原地，迟钝的“啊”了一声。

江之聆想了想，同样敷衍地祝福道：“嗯，祝你在基地找个好工作。”

赵启航摸了摸脖颈，他以为经过昨晚的同生共死，他和江之聆至少能算熟了点，能说几句话的都算是朋友。

然而江之聆看起来是真的不想说话。

虽然过程不太所愿，但是赵启航显然是个豁然的人，他没继续纠结太多，而是先一步离开了供给站，临走前跟他们挥手道别。

江之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如此年轻又有冲劲的人或许才是中央基地喜欢的，因为满目疮痍的世界需要他们。

他百无聊赖地转着笔，自作主张地把供给站的工作手册写完了——简单描述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毕竟休息室的消杀已经让这个供给站暂时无法正常运行了，只在写到最后署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行云流水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虽说在计划中已经没有再回去的打算了，但有时候还是会感到不自在。

等收拾好一切，他便直起身往外走去，至少要在中央基地派人来之前先离开这里。尽管江之聆清楚在各处都险象环生的时候，基地可能并不会第一时间来看一个小供给站。

确认完需要补充的物资，江之聆便把补充能源的插头拔了，上车后照例打开电子地图，可供行驶的道路交错纵横地出现在屏幕上。

就在他准备发动的时候，驾驶侧的车窗被人敲了敲。

江之聆抬起头，看见他以为早就离开的许又今站在旁边，单肩背着那只包，隔着车窗看着他。

一种不太妙的预感缓缓从他心头升起。

果然，在江之聆降下一半车窗的时候，就听见许又今斯斯文文地开口了。

“抱歉，我的车坏了，”许又今说，“可以麻烦你载我一程吗？”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辆最靠近建筑的白车看起来就是许又今的，江之聆没有再第一时间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对方。

他目前只知道这人跟自己一样都是从中央基地出来的，苍白的面孔和时不时咳嗽的动静看起来体质不是很好，江之聆很难想象这样的人为什么会独自一人离开基地，因为他看起来就不像是能在野外生存的样子。

察觉到江之聆的无言，许又今轻咳了一声，阳光照到他露出的一截手腕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请放心，我得了绝症，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不会打扰太久的，”许又今很淡地笑了声。

江之聆一顿，又重新打量起他来，许又今那双平静、好看的眼睛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像是湖面上投出的一圈涟漪，他说这话的语气非常平静，像是早已习惯这样的说辞。

极短的对视中，让江之聆忍不住想到高山上偶尔飘过的云。

可能是鬼迷心窍了吧，随后他偏过头，解锁了另一边的车门。

“我不一定能送你到目的地。”江之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