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鲁舅妈告辞之时,庄太妃缓缓道:“你们都忙忙的准备年节,如烟这孩子可怜见的,不如就在府里多住几天,也热闹热闹。”
那鲁舅妈如何不知这是如烟得了王妃的青眼,太妃顺手的人情,忙笑道:“太妃这话极是,这几天正收拾庭院,备不住怠慢了姑娘,让她陪太妃和王妃聊天解闷也好。”
张如烟赶紧站起道谢不提。
转眼已到了腊月三十日,李裕明夫妇皆着朝服进宫朝贺领宴,回来先到长春斋正室,一起给太妃行礼。后面男一起,女一起,俱行过了礼。
在乐嘉堂摆了三席,席边各有小几,几上炉瓶里焚着“福”字篆香。正中席旁设一小高桌,设着精致小茶吊,里面泡着上等普洱。王爷王妃东西向坐。当地大盆内炭火正旺,小内侍早添上新赐的百合宫香。
太妃笑道“这普洱尝着味道倒好。”
黛玉起身笑道:“怡源的苗掌柜上月从云南回来,带了几包古树茶,献茶的小子吹嘘说是长在悬崖边边,几百年没人采过的,儿媳想着无论真假,总是他有心,就送到喜鹊那儿了。”
太妃显是很满意,品完又让白鹭添了一道。
李裕明笑道:“吃了十几年的温吞饭,都习惯了,第一次喝上烫烫的合欢汤,果然熨帖得很,太妃快尝一尝。”
一路插科打诨,太妃果然开怀不止,胃口大开。
少时,太妃起身,道:“明儿还要早起进宫朝贺,我先散了。你俩也早点歇了。”
府中正门大开,两溜大红高烛加上各处玻璃宫灯,锦绣辉煌。
黛玉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爆竹不绝,人声嘈杂,平时睡觉绝不能闻一丝声响的,今晚不知怎的,竟渐渐有了困意,慢慢睡了。
次日初一,王爷夫妇又朝服大妆,朝贺领宴。
又有各处年酒习酒,,直忙了七八日才算完。黛玉只去了贾府,翰林府,及瑞王各兄弟处,还是累得躺了几天。
元夕这日,瑞王府请了张二舅,奚姨妈两家游玩。
宴席毕张二舅就回家了,鲁舅妈带着如烟张灿,奚姨妈抱着奚冬狗一起去大戏楼看戏。
李裕明对八九岁的小孩子们咿咿呀呀唱戏没兴趣,笑道:“我看咱们园里这花灯扎的好看,要好好赏灯,就不跟太妃娘娘一块看了。”
说完瞟了黛玉一眼。
太妃笑道:“既如此,王妃陪着王爷赏灯便是。”
黛玉只得应了。
原来当时有十六日“走桥”“摸钉”的习俗,不过作为王妃,林黛玉肯定是享受不到这项福利了。李裕明想她嫁进王府近半年时间,就只前几天能出门吃酒,也不过是花轿进,花轿出的,竟是从没出门玩过,就想让她出门松快松快,冥思苦想许久,果真得了个妙计。
他已提前悄声跟天冬商议好了,当然,说是“商议”,不过是他下令,天冬照办而已。
出了乐嘉堂,折向左走,沿着人工河直到八间大屋“藕香茵画”,再过桥,穿过月洞门,就到了潇湘院后的那片竹林,一路五彩花灯撩人眼,李裕明都没心思看,出了竹林是潇湘院和乐安轩中间的夹道,够两辆马车并行,着实宽阔。
一看都快到门口,李裕明忙说:“明日京城有走百病的风俗,但你不好出门,何不今晚跟我一块出门走走,也是祈祷身体康健。”
林黛玉听了一愣,继而低低喝道:“王爷这是疯了!说得什么风言风语!明晚我不易出门,今日岂不更难!”
话虽如此,眼中却晶亮起来。
李裕明笑道:“这你不用担心,山人自有妙计。而且我一会儿是必去看灯游玩的,你且说去不去吧?”
林黛玉不自觉咬了咬下嘴唇,轻道:“我......我......”
还没“我”出个所以然,李裕明一推她,道:“就这样说定了,待我回院装扮一下,天冬会送装备到潇湘院,你快快收拾!”
说完一溜烟跑了,后面一群内侍只得跟着小跑起来。
黛玉只是磨磨蹭蹭回屋,下不了决心。银杏银翘两个听了王爷刚才的话,心都飞了,撺掇着王妃换首饰换衣服,盼着自己也能跟着出府转转。
雪雁刚想阻止,被雨鹮拉住,轻轻摇了摇头,她心一横,道:“这也是王爷的一片心意,咱们以前在姑苏也有走桥的习惯哩!”随后又低声在黛玉耳边道:“再说了,就是王妃不去,那王爷也要外出游玩的,王妃只是随便的罢了。”
说完安排道:“让雨鹮和银翘跟了王妃去,你俩快去换外出衣裳,我和银杏给娘娘梳头。”
将将收拾妥当,李裕明已经走了进来,只见他头戴褐色方巾,穿浅灰交领棉道袍,外罩藏青狐狸皮大氅,脚蹬黑色方头鞋,活脱脱一位风流小才子。
李裕明躬身行礼,笑道:“你看这月明星亮,不知是否有幸邀小娘子月下谈诗?”
黛玉看他玩得高兴,也配合道:“李童生文才过人,小女子自当奉陪。”
李裕明知道她在笑自己四书还没读完就敢大话“谈诗”,也不生气,见黛玉茄色狐狸皮袄外面只套了鹅黄对襟褂子,问道:“外面冷得很,怎么不穿前儿太妃送的那件羽纱的鹤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