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粉末随着他的碾动簌簌落下,在灯光照射下清晰可见。
邬铮的话令在场众人面色又是一变,总负责人尤其激动,下意识抠住怀中平板,指腹深深陷入其边缘的硅胶套里。
他期期艾艾地,西装领带被汗水洇出深色印记,“可这里开口的,的确是地下污水管道。这、这……三年前的两河文明主题展曾在此展厅设立大型沉浸式水幕艺术群,由于循环水需要,曾在展厅中央及四角埋设九块隐型地漏。”
虽然被接连的冲击吓得腿软得都站不直,但他对自己负责的领域还是非常清楚的。
“艺术展撤展后,每处隐型地漏都用高强度树脂做过封填,理论上……理论上不可能再与污水管道连通的!”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表达自己的观点,但邬顾问刚刚的话显然让他终于有了自信。
挺起胸提高音量,他硬是从颤抖的声线里挤出几分坚定,“中间那块地漏恰好就在展台正下方,但……总之,钻石很有可能还在基台里!”
刘警官的视线钉在管道深入基台中心的部分,灰白的眉尾向太阳穴高高扬起。
“迅速拆!”他命令到,“多角度同时进行!争分夺秒!”
说话间,他抬眼看了眼时间,面上更严肃几分。
基台表面抛光的卡拉拉大理石纹理细腻,却硬如冻土,切开难度极大。恰逢东新区警方特调来的警务机器人也赶到会场,展方迅速找来三个金刚砂转轮,由警方技术员将之分别安装在三名警务机器人的特殊臂上。
“滋——”
切割下去的时候,尖锐的摩擦声贴着人天灵盖轰鸣,震得人后颈发麻。金刚砂转轮接触大理石的刹那,飞溅的白色粉末如暴雪升腾,周围众人提前戴好的防护口罩上瞬间积满灰屑。
机械警察的特殊臂稳如磐石,从三个方向同时推进,一点点汇聚向基台的核心。
邬铮扯掉防护服,随手捞起专用防护口罩扣在脸上。
大理石碎屑在展厅内如细雪纷飞,尘埃中路砚舟挺拔的身影亦看不真切。邬铮腿一迈,长臂一伸,勾着路砚舟的腰将人带到了展厅门外。
掌心贴合对方后腰的瞬间,他能感觉到单薄衬衫下路砚舟脊柱的微颤。
路砚舟睫毛很长,又浓密,扇动时总能带起他内心里几分遐思。
而现如今,那浓密的眼睫上已凝了一层细灰,眨眼时灰屑抖落,露出下面水润的深色瞳孔,倒像是被雪浸过的琉璃。
“别动。”
淡淡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路砚舟刚扬起的下巴被轻轻按回,温热的指腹抵在他后颈凸起的骨节上。被对方肩线笼罩着,他这才惊觉邬铮似乎又长高了,原本差不多平齐的视线,现在对视时他竟然要仰望。
从展厅内带出来的粉尘在两人之间漂浮,灯光投下的淡影将他整个人笼进邬铮修长的剪影里。
“闭眼。”
邬铮的声音忽然凑近,呼吸间带起的气流都带着压迫性的灼热。
腰身被勾在对方臂弯里,路砚舟逃无可逃,也并不想逃,索性乖顺地闭上双眼。
怀中人的呼吸轻得像雪地上的羽毛,乖巧的样子令邬铮无限膨胀的独占欲稍微得到缓解。指尖碾过他微凉的面颊,紧接着拇指向上,刻意擦过路砚舟眼下淡色的泪痣,邬铮放纵心意,指腹顺着卧蚕细长的弧度重重向上,揉过淡粉的眼尾。
路砚舟下意识要睁开眼睛,邬铮有所预料般,“别动。”
命令混合着热气扑在睫毛上,路砚舟能听见对方口罩下压抑的呼吸声,带着某种危险的灼热。
他不被允许睁开眼,只能随着对方指尖轻轻的拨弄睫毛微颤,细白的手指缓缓绞紧对方的衣袖。
“邬铮。”
他微抬头,指尖陷入对方肘部堆叠的黑色衣料里,愈发显得活色生香。
“嘘——”邬铮漫不经心地打量着他略带不安的神色,忽然倾身,在那颤抖的睫毛上恶劣地吹了吹。在对方倏然睁开的视线里,他轻笑着勾了勾掌心里纤细的腰。
“灰尘大的地方下次记得躲远点。”
金刚砂刺耳的尖啸声戛然而止,两人旋身回看,安保人员与机械警察正交替搬运着碎裂的大理石块。
基台整体拆除耗时二十分钟,周围碎屑被打扫干净后,警方小心翼翼剥离包裹着管道的最后一层薄大理石。
金属管道入口提前被盖上了遮挡板,因此内里并没有大理石粉尘。机械臂钳住管道两端缓缓拉开,露出内壁如蛇鳞般的暗灰色条带——仔细看过去,条带上的每一小片边缘都泛着微弱的金属冷光。
邬铮单膝跪地,戴上检查手套在薄薄的暗灰色条带上一一摸过,果然,指腹上再次出现方才的灰色颗粒。
X射线荧光光谱仪探头贴近,嘀一声脆响,屏幕上跳出该颗粒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