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同松听着心生异样,柳絮才却笑道:“小师妹你也很美呢,虽只比我的样子逊色一些,不过比我逊色的娘子实在多了,小师妹只比我逊色一些些,定也有好多郎君心下恋慕于你呢。”
陈凝玫惊住了,这位尚书府的娘子这般直白么,竟是这般恃美而骄之人,啧。陈凝玫挽住柳絮才的手松了松,皮笑肉不笑:“不过皮囊而已,还是要胸中有丘壑,才能于情爱之外,博得一份天地。岂不闻色衰而爱驰,到头来,一切成空就令人失笑了。”说完有意无意看一看孟然,果然,孟师兄已面如黑烟。
柳絮才叹了叹道:“是啊,人总是会老的,我也老想,我人这般笨,便是嫁了人家,得了一时恩宠,临老了,失了这副皮囊,可如何是好呢?”
柳同松立时喊道:“阿姐你竟想过这些,阿弟绝不会让你到了那种地步的,若是真嫁给了畜生样人,我便一箭将他射死,再将你接回家住,保管你潇洒自在!”柳同松不过十二岁,稚气尚浓,但这番话却情真意切,柳絮才难得有的丝丝愁绪一下被清空,笑着捏弟弟的脸,连声道好。
孟然方才将开欲开的口只得闭上,他朝师妹看了一眼,陈凝玫哪敢去看,心中后悔极了,方才当真以为柳家娘子以貌挑衅,哪知她是这般干净的心思,后悔之余也大大地认输了,这样的小娘子也难怪孟师兄这般惦念了。
孟然将姐弟二人带去参观静思园,本要寻个由头撇下陈凝玫,奈何陈凝玫怎么都要跟着,再者这静思园目下有孟然独院的意思,且只有阿齐一个随侍之人,多几个女子相伴,更为相宜。
静思园倒也没什么稀奇,不过一处小院,一幢小屋,只那一处水上长廊尚有几分趣味,观日落月升,看后山鹿现,倒也有几分意境。
此刻日虽未落,然而晚冬时分,便是昼时的日头也带着冷意,廊下徐徐小风,吹得人瑟瑟,真是深山的意境都传到体内了。陈凝玫怕冷,早缩在无风一角,丫鬟早准备了厚衣给她披上,柳家姐弟二人对着远上空灵如痴如醉,孟然见他们喜欢,自然也心生欢喜。
看了一段时间,陈凝玫说什么也要请他们走,时辰也来到了晚饭时候,众人没再坚持,皆出了静思园,朝仁园而去。今日山长夫人要亲自下厨招待姐弟二人,晚膳毕了,夜便临近,今次姐弟二人确是得了黄氏的令,可多玩几日,自然是要留宿的。
孟然让柳同松与他入住静思园不在话下,柳絮才则是与陈凝玫宿在一处,晚间柳絮才睡眠颇好,不到戌时便睡下了。陈凝玫有些失笑,这位千金娘子当真是一点也不娇贵呢,说完下了床,让春桃传了话,将父母都叫去书房,便说是女儿有事相议。
到了书房,陈原夫妇都在,一见女儿,便道:“那尚书的千金可睡下了?”
陈凝玫笑道:“是呢,这般千金之躯,竟也一点不娇贵,到了异处说睡便睡下了。”
“心平则静,心明则平,如此真是十分难得了。”
周氏见山长又要引经据典,便道:“柳尚书当真客气,两个孩子且来书院玩几日,便带了那般精巧的笔墨来。”
“是啊,那墨乃是松心真墨,柳尚书据闻颇为清廉,只怕是尚书夫人的手笔。”陈原意味深长。
这话一出,周氏便有些明了,尚书夫人乃侯府女,这般精贵的墨便做了礼,身为书院山长,自有傲气,但尚书夫人这般客气,自然也不得怠慢。
陈凝玫听了这些话,心中更加有底,陈原果然道:“女儿叫我们来,可是有何事?”
陈凝玫开门见山:“爷娘可是一直有意我与孟师兄?”
陈原皱了皱眉,没说话,周氏道:“我与你父亲确实有此意向,只是,你性格骄纵,孟大郎性情自有高冷,怕你们不能琴瑟和谐,故而有所犹豫啊。”
爷娘的拳拳之心陈凝玫怎会不懂,心下感激,开口道:“阿爷阿娘疼我,孟师兄天纵之才,若得此夫婿,凝儿自然知足,只是今日我却要与你们说清,千万歇了这些心思。”
“这话怎么说?”周氏问道。
“爷娘也知这柳家姐弟为何而来。”陈凝玫望了望父母,见他们点头,又道,“孟师兄与他们有故交这是其一,以我观之,孟师兄似对那柳大娘子有意。”
周氏变了脸色,陈凝玫忙道:“阿娘莫误会,自然没有私情,只是女儿也大了,我看得出,那柳家娘子确乎对孟师兄无意,而孟师兄倒是对柳大娘子颇有不同呢。”
陈原豁然起身,怒道:“想不到我最得意的弟子,也这般,这般!”
周氏也起了身,“这般怎样?你倒说这般怎样?”周氏白了夫君一眼。
陈原哼一声转过头,道:“这般不怎样。”
“我告诉你陈大山长,凡事莫有急处。”周氏面相颇丰腴,行止颇干练,与山长陈原那般的儒雅做派截然相反,“那柳家千金自然美极,倒也当不起陈大山长一句‘狐媚惑人’,我瞧她心思干净,落落大方,你的得意门生动了念倒也正常,咱们啊便听女儿的,歇了那心思便罢了。”
陈凝玫赞道:“阿娘说得极是,我与柳家千金处了一时,发现她当真心无杂念,女儿,自愧不如。若说女儿从前没有那嫁了孟师兄的心思也是假的,孟师兄才貌双全,人品高洁,虽有些傲气,那是他应有的。然而郎情妾意,女儿我可不爱勉强。”
陈原道:“你们娘俩儿沆瀣一气,我还有甚可说呢,我可不愿得罪我的得意门生,只是,哎,我的好女儿。”陈原当真几分心疼。
陈凝玫却贴在阿娘身上道:“我可不觉得什么,我要找的人不只要才貌双全,还要待我一心一意,其余的,我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