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那时是雨夜,归来这时亦是雨夜,冬去春回,一晃已是数月。
“离开渝水那一刻,我已下定决心,不除去腹中之物绝不归家。”宋辞沉下眸,声音微微发颤,“不曾想,今日竟回来了……”
林霜看出他的不安,朝前看了一眼莫晚庭,回眸安慰:“宋公子放心,殿……我家公子口才好,也最善安抚言说,有他在,宋公子定能与父亲解开误会。”
“诸位恩情,宋某无以为报……”
见他又要道谢,林霜赶紧说道:“宋公子言重了,眼下将进城,劳烦宋公子叫醒小侯爷吧。”
“好。”
宋辞正要唤醒简思铭,而此时,马车突然转向,简思铭随之一晃自己醒了。
自得了那虫病,简思铭比往日嗜睡了不少,但为控制虫怪生长,也为瞒住宋辞不让其发现异常,他每日只敢浅眠小憩,于是成日迷迷糊糊,桃花眼也肿成了桃子。
简思铭揉了揉眼睛,回神问:“到了吗?”
说着,他掀起帘子探看,看见周围是一片草棚,没有一户人家,忽然,前方传来一阵交谈声,他闻声看去,可棚顶雨声大,没听清。
“二位且在车中候着,我去看看情况。”
林霜下了车,径直朝几人走去。
“此时江水涨潮,船只早停航了。若要渡江,等明日吧。”船夫瞥了瞥几人身后的马,直言道。
“……”莫晚庭沉默片刻,而后望向天边将散的乌云,再言,“此雨眼看是将停了,我等赶着进城,停雨之后,能否请船家载我等渡江,船费随阁下开。”
林霜见状,立即上前递钱袋。
谁知那人坐在草堆上,头也没抬:“渡江,等明日。”
见船夫依旧不为所动,莫晚庭有些犯难。
这几日他们日夜兼程,为的不过是早日寻到线索除去虫害,如今渝水城近在对岸了,难道真要再等到明日吗?
莫晚庭不甘心,想与船夫再谈谈,忽然间,那船夫像是见到了熟人,蓦地抬起头,瞪目喃喃开口。
“宋大夫?”
莫晚庭顺着船夫目光看去,只见宋辞不知何时下了车,他披着一件宽厚的黑衣大斗篷,朝几人徐徐走来。
看见船夫,宋辞眸中泛起水光。
“徐伯,宋某回来了。”他俯下身,鞠礼道谢,“那日得徐伯相助,宋某不胜感激,今日,能否请徐伯再渡宋某一程。”
“宋大夫,你……你可算回来了。”徐伯慌忙起身将人扶起,随后朝江面望去一眼,目色一紧,坚定道,“能渡!今日就算是豁出这条命,老夫也定将宋大夫送过江。”
说罢,徐伯匆匆走出草棚,往远处吆喝了一声,叫来两名同伴,同伴见到宋辞,也同样震惊,二话没说答应渡船。
“渡人可以,车马可不行。”一船夫说道。
“无妨,车马我等且放置在此处,船家渡人即可。”莫晚庭回应。
没多久,雨果然停了,只是江面风浪没减。几人在船夫带领下,来到泊船岸边。
船只是十分简易的木船,船夫解释道,一船除去摇桨人,至多载两人,且为使船平稳航行,两人身型重量需相当,乘于船头船尾。
莫晚庭听闻,顿然感觉不妙。
论身形,林霜与宋辞最瘦弱,当为一船,而剩余的几人……除了姜少棠略拔高些,另三人几乎相差无几。
莫晚庭不想再无端受气,于是便让船夫看着分配。
最后,在船夫巧妙安排下,莫晚庭与简思铭一船,姜少棠与墨非离一船。
“师尊,你看如何。”乘船前,莫晚庭有些不放心,问了一句。
“嗯。”
莫晚庭听声音,嗯,不太高兴,但是不至于翻脸。
安心,登船。
江面不稳,三只船使出片刻,便拉开了一些距离。
看着船尾昏昏欲睡的简思铭,莫晚庭忍不住发声:“乘船当心些。”
简思铭惊醒,强迫自己睁大眼睛。
“你这几日,没露馅儿吧。”莫晚庭又问。
“自然没有,我如此谨慎,怎能让他发现。”简思铭应答。
那日简思铭发病时,宋辞正巧晕厥了,事后几人未同他提起简思铭患病一事,此次来渝水,也只是说要帮他回乡寻药。
“嗯,那便好,以他的性子,若是知晓了,情况只怕是更糟。”
说罢,莫晚庭看了看汹涌的江水,又移目望向侧后方的船。
那船上两人,似乎还算平静。
“姜兄不愿提起那控魂术,是因为殿下吗?”
墨非离忘不掉那日控魂场景,沉声又问,而姜少棠与那日一样,沉默不答。
“传闻控魂术能控魂塑魂,助人投胎转世,但却是极易折损寿命的灵术。”墨非离笑了笑,看了一眼前方的莫晚庭,“姜兄,莫不是担心此事被殿下知晓?”
姜少棠抬起眼,眸中溢出丝丝寒意,掌心也越握越紧。
就在此时,远处江面上出现一个奇怪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