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拜见少卿。”
“下官钟令,拜见少卿大人。”
陈从谙从公案上抬头,面容严肃,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不必多礼,吴主簿,你先下去吧,钟评事,且落座。”
“多谢大人。”
陈从谙扫了她两眼,心道这也不像个穷困之徒,举止之间更是从容得体,绝无潦倒之姿,但也还是要提点几句,“你才来衙门不到半日,便闹得衙中生出闲话,往后行事谨慎踏实些,咱们大理寺还是发得起俸禄的,行事简朴也是好事,只是还需得有个定所,你若实在不好找住处,要么便老实在你那族亲家借住着,要么就住到公房里去,大理寺的公房中还有空着的廊屋,散值了我叫人带你去瞧瞧。”
钟令听得满头雾水,问道:“恕下官愚昧,下官不解大人之意,还请大人明示。”
陈从谙竖了眉,一站起来,他那小厮就赶紧解释道:“今早大人听说钟大人您独身前来,又听说大人如今居无定所,特意叫了您过来问话。”
钟令这才明白面前这个铁面少卿是在关心下属,施礼道:“下官并未说过居无定所这样的话,独身前来也是因下官本擅骑马,并不需牵马的仆侍。”
陈从谙又坐下,“缘何旁人闲谈中,倒说你境遇可怜,在族亲家中也住得不安宁,急切想搬出来?”
“吴主簿带下官熟悉官廨时,确实有同僚问过下官如今居所,下官只说了如今借住在族公家中,正在寻新宅子,旁的话,一句多的也没有。”
陈从谙终于露了个笑。
如今大理寺卿空缺,便以少卿为长,他才四十出头,任了这要职之后,自认是朝乾夕惕,绝无懈怠,对上对下皆是应对得宜,还真担心有个下属过得可怜,如今看来,只是闲言作怪。
看来是公务还不够紧张,让他们多了说闲话的功夫了。
想罢便叫钟令先下去,心里琢磨了一下如何给衙门里添些事做,是要先清理陈年积压的案件,还是把跟刑部争论不决的那几个案子加急办了……
钟令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繁重的公务,刚出门就迎面碰上两个熟人。
来的正是刑部侍郎江伯瞻,与曾在信阳县任县衙主簿的马崧马主簿。
江伯瞻冷哼一声,对着她的施礼毫无回应,倒是走在后面的马崧对她笑了笑,不过也算不上热切,钟令便明白他也知道江伯瞻逼婚自己之事了,为了讨好上司,对自己这个同乡自也要多加疏远。
她候在一边等两人过去了才走,回到了评事厅中,与上一任的状元郎余昉说起话来。
余昉三十六七的年纪,说话老成稳重,听说钟令在找宅子,当下就要将自己正住着的那院子转给她。
“不瞒贤弟,我家加上仆役已有八口人,夫人又要新添个婢子,那院子住着实在小了,却已然交付了两年的租金,若我搬离了,剩下一年的租金便打水漂了,散值了你随我去看看,若中意了,我每个月给你少半贯。”
钟令听他描述了一下,那是一间一进的小院子,有两间卧房,厨舍、驴棚、茅舍一应俱全,院里还有口水井,省得请人挑水了,每月租金只需八贯钱,缺点就是离几条热闹的街市远了点。
他与妻子如今已经瞧中了几处宅子,若钟令看中了,他们至多半个月就能搬走。
这缺点在钟令看来却是个优点,于是十分意动,答应了散值后随他过去。
说完此事,钟令便向他请教他在大理寺做事的心得,余昉一笑,抱来一堆案牍给她看。
她颇感兴趣地接过来,发现都是已经下了定论、做过核批的案子。
“近日来州县没什么新案子送来,先跟着旧卷宗学一学。”
她这才明白了,问评事厅中其余评事都去了何处。
“除了坐我前面这位,承和十年的状元,被翰林院借去给陛下讲经了,其余的便是办着什么哪位寺丞主管的案子便在哪处办公,办完案子了才会回来,贤弟你也是运气好,我昨日才审完了一桩案子,今日得闲回来坐坐,不然你这一整日都只能空坐此间,独忍寂寞了。”
话刚说完没多久,外面便有人喊道:“余大人,钱寺丞请您过去,吴州案的卷宗还没理完呢。”
余昉大笑两声,“贤弟,愚兄便过去了,散值我来寻你啊。”
钟令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有点怀疑这位兄台是听说了自己正在找宅子,特意“抽空”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