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进士们都即将上任,钟令与友人同去官府指定的铺子里做了几身公服,上任前夕,又为崔友诤、解宣等要外放任职的办了践行宴。
临别的酒喝了数壶,个个都醉醺醺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废话。
崔友诤最担心钟令,即使酒醉之后也还拉着她不放手。
“你得罪了江大人,往后少不了被他使绊子,你当心,要避着他,知道吗?”
“我知道的,你去越州,也要当心,我听说那里有毒虫瘴气,我给你买点补身子的药,你去了可以捉毒虫来泡酒。”
“酒,对,你酒量不好,少喝点,来饮下此盏,所谓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薛度醉着举杯过去,“这壶酒辣嗓子,不喝这个,还是那葡萄酒好喝,师任怎么还不捎酒来,不知道如今他读书是否依旧刻苦,唉他好好读书也能跟我们来京城嘛……”
“正是,愚兄也如此想来,等回去,回去我就给他写信,好生劝他。”
阁子里的醉鬼们乱七八糟地说着话,门外的伙计都听乐了,忽然见到路过的两人在门口停下来,抬头见其中一个是酒楼常客,殷勤招呼起来,“徐大人,您带贵客来啦,小的叫人来招呼您。”
徐谊点点头,对着停步的岑固言疑惑道:“怎么不走了?”
岑固言停滞一瞬又摇头,“仿佛听见了有人提起我那幼弟的名字。”
徐谊一笑,正要走,也听见几道熟悉的声音,便问伙计道:“内中是何人宴饮?”
“是薛十一……不对,是新科进士薛大人的酒席。”
他恍然一笑,听着便想起来那些熟悉的声音都是谁了,那个教人捉毒虫泡酒的是钟令,说要回信阳接妻子的是崔友诤,说想喝葡萄酒的是薛度,哭着说云州山路陡峭在山里会被猛兽吃掉的是解宣,还有平心斋的杜子辛、得宜斋的王岷……
他转头吩咐跟随过来的小厮,“家中那坛葡萄酒,你回去问夫人要来,送进这阁子里去,便说是松风社贺上。”
这回便轮到岑固言好奇了,“我那幼弟信中提过,他在学宫结社,社名就叫松风社,难道,这里面有那位状元郎?”
徐谊拽着他离去,“今日为你洗尘,莫要好奇旁的了。”
……
翌日便是钟令去大理寺上任的日子,喝酒有些伤神,幸好她年轻,又身康体健,一场宿醉到底没影响到精神,只是骑在马上时仍有些回味,昨夜似乎喝到了葡萄酒,极是香醇可口啊。
瞬间她又一惊,太糟了,才刚当上官呢,竟然开始嗜酒了,此等恶行,必不能放纵,她暗暗打定主意,今后势必要谢绝宴请,旁人问起便说是效仿陛下圣行……
她不紧不慢地骑着马,正好赶在了上衙人数最多的时候来到了大理寺,立刻就被众人的眼神团团包围住了。
“这位就是新科状元钟大人吧。”
一个同样青色公服的中年人才刚下了轿子就朝她走了过来,“某为寺主簿,钟大人今日来的巧。”
钟令已对大理寺各位官员的名字熟谙于心,顿时知道来人就是与自己同品阶的大理寺主簿吴蓁,便赶紧下马行礼,“下官钟令,见过大人。”
虽是同品阶,但是作为后背晚生,如此称呼也显得尊敬,并不出错。
吴蓁看她身边竟没个牵马的小厮,当下叫自家那些仆从上来帮着牵马,带她进衙门去,“钟大人还是该带个贴身的随从,往后上下衙门出入办事,也都便宜。”
“下官一时疏忽了,多谢大人提点。”
其他进衙门的,听到此话,投来的眼神都各不相同,最多是好奇,都听说这新科状元风流俊逸,原来还没脱了农家子那简朴做派呢。
不必想,当日一上午,大理寺衙门里议论最多的闲话,必然是新来的评事大人,等闲话传到大理寺少卿陈从谙耳中时,已成了新科状元是个穷鬼,不仅没有随从仆役,至今都还借住在族亲家中,没个定所。
他想了想,叫人去将钟令叫来。
此时钟令还在吴蓁的带领下熟悉廨舍,听到少卿传唤,吴蓁还道:“今日刑部过来议事,我唯恐搅扰,特意没有带钟大人过去,怎么少卿先问起来了?”
钟令方才也疑惑缘何不先拜见长官,听了解释才明白了些。
吴蓁也没有等那小厮回答,径直带她过去,来到卿厅时,厅中还只有陈从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