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杏花村,红日渐退,炊烟袅袅。一道橙红残阳给村落镀上光晕,让本来破败的小山村显出梦幻来。
村落的偏僻一角有一座小院,这里远离村子中心,人烟稀少,荒僻寂静,除了偶尔一两声犬吠,再无其他声音。
因此当天空撕裂了一线缝隙时,也无人注意。
天光被残阳染成血色,这血色中骤然冒出一线白色,且越扩越大,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个人影在缝隙中渐渐成型,无声而迅速地下落。
雪色裙摆猎猎舞动,一双赤足点在柳树枝上,继而落地。
是个年约十七八的少女,雪肤乌发,眸若秋水。她站定,环视一圈。
柳树、清溪流、不远处的小院,和一个树下跪坐的男孩。
“这就是我要救的任务对象吗?”少女师雪桓提步走去,轻声问道。
一个语气平直的电子音响在她脑海,“是的。他叫谢无痕,在林子里捕猎受了重伤,如果没有救治,几小时后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脏器衰竭而死。”
师雪桓走到男孩旁边,俯下身。男孩几近昏迷,身形摇摇欲坠。强撑着望她一眼,就再也撑不住地歪倒下去。
师雪桓手臂一伸,赶在前一秒接住了他。
他伤得太严重,师雪桓不敢随意乱动,把他缓缓放平到地上。动作极轻地掀开男孩被血染红的衣摆,发现腰腹处一道极深的撕裂伤,血肉模糊,衣服被血浸透。
少女眸中露出不忍,“伤得这么严重啊……”
一个伤重濒死的十岁男孩,需要她抢救。
而她十分钟前,还是另一个世界的正在上学的人。
遇到这种场景本该紧张不安,但师雪桓一向情绪温和平定,很少有大的起伏。
少女垂眸跪坐着,雪色长袍逶迤在地,眼睫垂下,神情难辨。露出的一截脖颈肌肤如雪,在光线幽微的夜幕下生出玉般的光晕。
无论如何,这个人,都要救活。
——只有救活了这个男孩,才能换来哥哥的一线生机。
想到哥哥,少女闭了闭眼,长睫掩下心中的躁动。
二十分钟前,她接到哥哥出车祸的消息。匆忙赶到医院时,只见到一个血迹斑斑的救护车被推进抢救室。
护士说伤者生命垂危,即使抢救也希望渺茫。在手术确认单上签字的瞬间,师雪桓几乎站立不住,十几年来头一次感受到巨大的恐慌,犹如溺水般喘不过气来。
她从小没有父母,和双胞胎哥哥在福利院长大。
和他相依为命的过去十八年,没有人知道哥哥对她有多重要。
就在那时,她脑海里响起了一道电子音,告诉她可以去异世做任务,换取哥哥保住性命。
可是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师雪桓压住心底的渴望,冷静问系统,哥哥已经进了手术室,能否保住命难道不是靠医生抢救结果吗?
系统回道,各世界时间流速不同,去异世做一个任务花费几天,可能这个世界才过了几分钟。这几分钟之内,两个世界的因果牵引,就会造就成败的契机。
师雪桓反复确认可能埋藏的陷阱,得知做完任务,哥哥的命能保住,但有可能会出现其他不可预料的情况,比如后遗症之类。
但做任务,只会让情况变好。即使有后遗症也是本来就会有。
对于师雪桓来说,她可以承担一切隐藏的伤害到自己的风险,也不能错过抢救哥哥的机会。
于是她答应了系统。
“既然想救你哥哥,那么,以命换命。你需要去挽救另一条生命。”系统平静地陈述,“这是任务选取的原则,等价值交换。”
系统选取的任务地点是一个仙凡混居的古代修真界。大陆一侧是修真人士地界,另一侧则是凡尘俗世。系统带她穿梭两界屏障,降落在这个叫杏花村的凡人山村。
她要救治的任务对象,就是眼前昏迷的男孩。
师雪桓轻点腕上玉镯,按照系统的指引,将意念探入这个储物玉镯。
一大片闪着微光的宝物出现在眼前。
灵器法宝,丹药灵石,各色丰富物资……
神识扫过一圈,她依照记忆取出一枚回伤丸,一枚养元丹。轻轻托起男孩的头,用灵力将药丸送入他口中。
“宿主的悟性很高,这么快就适应了神识探物,还学会了运用灵力。”系统突然出声。
师雪桓抬起一只手臂,纤细的腕上皮肤白至透明,透出一线细细的青色血管。
她将手腕伸至眼前,凝眸观察着运用灵力时腕上流动的玉一样的光华。闻言眉目不动,淡声道:“我如果学得不快,他就会死的。何况两条性命都在我手里。”
她控制一股细细的灵力从男孩胸口探入,缓慢地环绕经脉运行,稳住气血,固本培元,并辅助丹药运化起效。
师雪桓微微蹙了眉。
虽说她借用的这具身体本就是个修真者,自然也掌握这些治疗的法术。但她没有继承记忆,却运用地如此熟练,单用肌肉记忆来解释,似乎说不通。
这种熟稔,就仿佛,脑海里有人曾仔细教导过她该如何做。
一点余晖里,师雪桓在柳树下席地而坐,等待丹药生效的间隙里,无意识地观察着男孩。
男孩意外地俊美。眉眼轮廓、鼻峰唇线生就清俊的线条,脸颊瘦而俊秀。
如果着青衣玉冠该是清俊秀逸的气度,可是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旧布衣,也无损气质。因失血而苍白的脸,看起来羸弱无害。
男孩手里攥着一卷黄符纸钱,一旁的火堆早已燃尽。
“在这里,今天是清明节吗?”师雪桓问系统。
“是的。”
师雪桓将黄符纸从男孩手里抽出。想来他是在给故去的亲友烧纸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伤到这么严重,却无人问津。
一旁有个低矮的平房小院,很可能是男孩的家。但此时也静寂无声,没有人影。倒是远处人家有错落的人声狗吠,显出烟火气。
过了许久,男孩的伤势肉眼可见地好转了不少,脸上也有了血色,师雪桓长舒一口气——看起来,男孩这条命是吊住了。
残阳彻底隐去,天幕渐次染上墨蓝。
师雪桓走向不远处的小院,门敞开着,敲了门,却无人应答。
院子里的屋子没有点灯,都黑透了。师雪桓走进去,正堂和两间厢房都紧闭着门,只有院子角落里一个小破房敞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