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啊,你说我这头发能不能给他染成红的?”
我看着镜子里那张已经被皱纹爬满的脸,勉强笑了下,“大娘,黑的不好吗?”
“年纪轻轻怎么那么老古董?黑的有什么好的!红的好,红红火火。”
我深吸一口气,默念几遍顾客是上帝才点点头。
“那我给您染。”
我回靖州已经三个多月了,换了新的名字,陈安。
到这我才知道我的父母很早之前就搬离这里了,我当时猜的也没有错,宋远并没有找到这里。
我过了难得的安宁日子。
靖州外出打工的人很多,留在这里的基本都是妇女孩童和老人。
我盘下村口的一家店,还是干老本行,理发。
这儿不比北城市区繁华,但人都很好。
比如这位大娘,她的亲人死于一场车祸,只剩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事就来找我染头。
上次是蓝的,这次是红的,照这规律,下次不能是绿的吧。
“小陈啊,你会不会照相?”
“你要干什么?”
她弯了下眼睛,“我想给自己拍个遗照,就在红头发的时候拍。”
我顿了下,“大娘,你才多大。”
“你不懂。”大娘叹口气,“阎王总是突然来索命的,我儿子去大城市打工,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被车撞死了,连个整尸都没给我留,要是哪天,我脑梗犯了,还不是一下的事,早点拍好以后才好弄坟啊。”
人是不能乱说话的。
大娘说完的当晚,她就突犯脑梗,村里人找到我的时候,我还在梦里,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开车带大娘赶往北城市医院。
我站在icu的门口,还是感到不真实,手上似乎还有早上给她染头留下的红印子。
怎么会呢?
明明好好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倒了呢?
护士往我手里塞了张单子,让我先去缴费。
我浑浑噩噩地点点头,走到电梯口等电梯。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我却僵在了原地。
我想过很多种和宋远重逢的方式,却没想过会在医院里。
只是他的反应很奇怪,没有惊讶,没有情绪,就好像没见过我一样,眼睛直直地盯着我,一眼不错,直至电梯响了一声,他才收回视线,说了句:“又是这样。”
又是哪样?
我听不懂他的话,但脑子却清醒了,匆匆忙忙交完钱,安排好大娘的术后住院,转身就往停车场跑。
我得回去,快点。
脚步很急,迈得很大,中途撞到好几个人,身后响起叫骂声,可我顾不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慌张,可就是感觉要快,好像晚了一秒,我就又要被宋远拖回那个沼泽里。
我不回去,我再也不想回去了,我才不要做永远藏在阴暗面的情人,和别人共享爱人。
手摸上了车门,我抬头,却看到车窗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在靠近,最后停在我的身后。
“你是真的吗?小智。”
我深吸了很多口气才松开车把,回身看他。
其实我们只有三个多月没见,可看向彼此的眼神都有些陌生。
宋远瘦了,本来就凌厉的脸相变得更有攻击性,但浑身的气质是颓废的,眼睛是空洞的,西服不太合身,衬衫领口也是歪的,很难想象他这样在意形象的人,竟然会有这一幕。
一切都如愿了,还是过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