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苏想抱着他走,却被死命攥住,脱身不得,在来时,也未曾叫两个人跟着。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人绝望。
“我们一起活着,不好吗?”谢苏的眼眶也开始渗血,那些血,脏了这样好看的一双眼。
罢了……谢傅将藏在袖中的小银瓶,放进了他手中。
“原本,我是决定让你一人独活,你只身前来,我又觉得,我们一同死了也好啊!这是解药,只有一颗,你快些吃了……咳咳……”
谢苏如获至宝般,打开银瓶,却将那一粒小小的药丸,极速地塞进了他的口中。
“你干什么?!”垂死之人,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怒吼道,“解药是给你的!”
“你要干什么?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看着我的弟弟死去么?”
“……”
完了,全完了!那药见效很快,方才不断外泄的鲜血瞬时止住,而那人的口鼻与眼眶,血液却抑制不住般汹涌。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一定是出错了,出错了,怎么会是这样?谁都可以死,谁死都无所谓!就是不能眼前这个人,为什么会是这人?一定不能是这个人!
“我带你去找大夫,你坚持住,我立刻找人救你……”
谢苏望着他好转的面色,虚弱地点头。
谢傅的两名贴身侍卫,见主子背着个满脸的血人出来,皆瞪大了双眼。
“找大夫!快找大夫!”
这毒,是南疆特有,这解药,是他历经好几个日夜才研制出来。除了他,没有能救兄长,他比谁都明白。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绝望、无力的事实,让他生不如死——他救不了这个人了。
谢苏伏在他的背上,气息越来越弱。
“别睡,我会救你的,别睡好吗?蕴之,我求你了,别死……”
“我死后,你将我的尸体丢弃在河中……咳咳,伪装成溺水……你最精明,一定能办好的,对么……”
“……”
“如果可以,帮我照顾好阿雪……”他伸出手,触摸到冰凉的,弄不清是泪还是血的湿润,“我还没来得及……为他取个名字……”
他的手顺着谢傅的面颊、肩膀滑落,最终,头也垂在了肩头。
树梢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即便意识到了什么,他也始终未曾停下脚步。
“别睡……别睡……别睡,求你……别死……”
陆芙蓉因丧子之痛,卧病不起。慕容雪与谢傅达成了协议,她已有孕在身,即便谢苏不在了,她也不愿再嫁他人,只是她不知,眼前之人就是害死自己心爱之人的凶手。
这桩木已成舟的婚事,最终如约举行,在旁人眼中,也不过是换了个主角罢了。
谁也没再去想起那个夜晚,记忆中的那位风姿绰约的男子也被所有人渐渐遗忘,谢长安也平安长大。
只是命运多舛,谢傅从广陵接回来一个少年,至此,齿轮被牵动的某一环,开始逆向运转。
当慕容雪去寻找苏玉儿的线索,在逼问参与了当年一事的侍卫时,才得知其中的真相,谢苏的真正死因,竟然是中毒而亡。那时他尸身腐坏,众人只想他早些入土为安,不曾想,这都被瞒了过去。
此去经年,慕容雪一定要为他报仇。阿宁虽是仇人之子,可毕竟是无辜的。她想着,把谢宁遣走后,便与谢傅做个了断。
谢宁只是在院中站了一刻钟,漫天的雪花已舞满了他整个肩头。身上的冷早已比不过心头,喉间还残存着一丝淡淡的苦涩,原来痛到绝望,一滴泪也挤不出来。
北风呼啸嘶吼着,似有摧枯拉朽般的力量,将院中的枯叶也一并吞了。
忽然,一阵马蹄声伴在风嚎里,呲啦一声巨响,将梁上栖息的两只雀也惊飞。
谢宁的身后,比脚步声先到达的,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