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宁忽然想起时裕弥留之际,拉着自己的手说:“我这把年纪,好像什么都看淡了,很多时候有心无力,自从有了慈之的前车之鉴,我愿意去说服自己,人各有命。只是啊,读多了孔孟之道……蕴之,你我师徒一场,为师亦不奢求你太多,如果……如果能有那个时候,你能替我……蕴之,替我去完成此生之憾……”
只是老师,您又看错人了……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回去,阿宁。”
“此次南下纳贡,是谢……丞相奉命而来的吗?”
谢长安点头,“父亲方才说了,让我见到你后,带你去见他。”
“那走吧。”
他们在半路上竟意外撞见了魂不守舍的石尧,他像是从一品居的方向过来,连马车都没坐。
“石兄!你怎么了?”谢宁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石尧过激般回过神来,认出是谢宁,漏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兄,有事吗?”
“你方才险些被马撞伤,生病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无事,昨夜没睡好罢了。”石尧看向谢宁一侧的谢长安,“这位是?”
“与石兄你说过的,我的堂弟,长安。”
“长安,这是我在金陵结识的朋友,赵国质子,石兄,石尧。”
谢长安余光注意到石尧忽然往后蜷着的右手,“在下谢长安,见过石公子。”
“对了,朝贡期限将至,石兄母国……”至今未到。
往年,赵国是第一个到达金陵的。
石尧的脸色更加惨白,“许是遇上什么意外,估计也快了。”
谢宁点点头,刚想再说什么,石尧出声打断。
“我身体不舒服,谢兄,谢公子,失陪了!”
谢宁看着石尧踉踉跄跄的背影,一脸担忧。
“赵国不会来了。”谢长安一脸平静地说,语气却有些无奈,“他应该也知道了,所以才会如此慌张。”
“怎么会?”
谢长安摊手,“我也不清楚,走吧。”
七日后,石季龙在襄都称帝,年号天佑。十万赵军南下,势如破竹,仅仅半月已达彭城。
石季龙称帝的消息传至金陵,皇帝即刻下令抓捕石尧,官兵去到院中已是人去楼空。
谢宁昨日才见过他,想不明白,如若石尧那时就知道赵国要反,为何不早日出逃,现在城内全是通缉令,他恐怕是逃不掉了。
谢长安以谢宁独自一人不安全为由,这些时日宿在谢宁这里,谢傅忙着和余悯周旋,希望早日回到朝阳。
夜深人静,谢宁吹灭最后一盏油灯,翻身上床,窗外的一声轻呼将已经睡着的谢长安骤然惊醒,即刻摸出谢宁放在枕下的弯刀。
“谢兄,是我,还请救命!”
石尧将声音压的很低,却隐藏不住颤抖的哭腔。
谢宁二人对视一眼,起身下床。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院门外巡视的官兵在打瞌睡,谢宁唯恐将他们惊醒,从窗户翻到后院。
石尧顶着一双哭红地眼睛,在月色下亮莹莹的,此刻衣着潦草,污浊不堪,面染土色。
他“扑通”一声跪着地上,“谢兄,我求您救救我侄儿,他快不行了。”
谢宁这才发现,在那墙角靠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正是那日石向南身旁的年轻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