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是在教堂附近领的救济餐,食物看起来还算丰富,虽然也是一盘番茄肉酱烩成的糊糊。但我这么多年来吃这些糊糊也吃习惯了,在医院的时候也是糊糊,说实在的,味道并没有什么不同。
拿完食物,旁边突然有个老大爷模样的人戳了戳我,说了些蹩脚的中文,“小伙子这么年轻,不去工作挣钱?”
可能是太久没有和人讲话的缘故,一时有人来找我,我还有点儿兴奋呢。
尽管那是只个老大爷,但是我反倒是觉得很熟悉很亲切。
我好像一直都和这群人混在一起,有钱的时候待在加护病房里吸氧,旁边住着的是这些老大爷,没钱了不治了跑来吃免费午饭了,还是这些老人在关心我的生活。
不过我应该不算年轻了吧。
要是我能活到八十多岁的话,那么二十五岁确实年轻的能掐出水儿来了。但是我他妈的是个癌症病人,最多还有三个月可活。这样来算的话,那老大爷还得尊称我一句“大爷”呢。
“我得了癌症,快死了。”
我从来不避讳这些东西,死不死的在我眼里也没什么区别。于是耸耸肩走到教堂旁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那老大爷没有理我,只是站的离我远了点儿,差点要把他那颗没什么毛的头埋进饭里了。我也找不到和我说话的人了,不禁觉得有点儿失望。
我真的是个该死的话唠,白森他们说的是对的。之前在高中的时候他们就常常语重心长的和我说,说程赤啊,你能不能不要一天天的小嘴叭叭叭了,你知不知道你讲那么多话,别人就没的东西可以讲了?
好吧,好吧。我承认错误了,不知者无罪,之前的你们还是不要怪我吧。
我还算是一个乐观的人,没有人和我一起吃,那我就一个人怡然自乐的吃。我从那坨糊糊里叉出块长得很像西兰花的不明物体,正狼吞虎咽的填进肚子里时,那白色的餐盘里突然投下个很深的阴影。
“卧槽!”
我吓了一跳,手滑差点要把得来的救济餐都给扔掉时,头顶上的那团黑雾先开口对我说话了。
“你在吃什么?”
这声音听起来该死的熟悉,让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我抬起头来,朝着居高临下看着我的江尘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还以为今天运气这么好呢,领到了不算难吃的食物,还有这么多的人找我讲话。果然啊,人还是不能对自己的气运报太大的希望。
在这个方面我绝对是个权威的专家。虽然我的运气不算好,但反方向的也算是背到极点了。你可能见过二十多岁得癌症晚期的,但是我相信你肯定没见过和风华正茂的前男友在异国重逢的。
我去,前男友诶。
我那差点没被癌细胞给吞噬了的可怜脑子一时间涌出个老掉牙的段子来。考试遇到前男友主考,坐飞机遇到前男友开飞机,婚礼遇到前男友主持……
不过我觉得,这些和得了癌症快死了之后遇到事业有成的前男友比起来,简直是菜的烂透了。
还是希望江尘不要打我吧……要骂要庆祝啥的都无所谓了,我程赤又不是个矫情的人,只是怕我如今瘦的风一刮就倒的小身板儿可能挨不了几下揍了,到时候打死人了白给江尘添麻烦。
何况是我抛弃江尘在先的,我是个勇于承认错误的人,这点没骗你们。
可是我把我那张没几两肉的脸伸出去,等啊等,下巴都快被风吹麻了还没等到江尘来揍我。这就让我有点儿不知所措了,吞下嘴里那块烂糊的肉之后,我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江尘那张英俊的脸。
我其实想问问他,你为什么还不庆祝啊,前男友过的这么惨,你至少笑笑呗。但我还是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没有熟到那种随便开玩笑的地步,只好不甘心的闭嘴了。
可江尘的脸色,真的特别特别奇怪,甚至可以用僵硬来形容。
他死死的盯着我瘦的突出来的胸骨,那张帅的没人道的脸上堆满了我这辈子看都没看见过的表情,简直像个缤纷的调色盘。惊怒,悲伤,恐惧……咦,是风吹的吗,江尘的眼圈儿都红了。
我早觉得英国的风最坏,一天到晚吹啊吹的,把树上的叶子都吹秃了,平给我们这些悲催的晚期癌症病人添惆怅。
江尘老不说话,老这样红着眼睛的盯着我。我被他盯的有点麻了,只好挠着头有些尴尬的开口。
“好巧啊,你也是来领救济餐的吗?”
话还没说完,我就已经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了。
白森说的真没错,我就是个不会说话的话唠。
江尘是谁啊,高中时稳坐的年级第一,除了沉默点儿别的没什么毛病,但现在人家不也是当上著名歌手了嘛。谁来领救济餐都不会是他来领,江尘活的比我可精彩多了。
我以为我真说错话了,可是没想到的是,江尘却出乎意料的理我了,没继续把我当空气,但那眼睛还是红彤彤的。
“不巧,我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