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明月半墙,风摇影动。
李时意从迷糊中清醒过来,躺在床上直愣着双眼。
第三夜了,她还是睡不着。
沈淮襄一直没回来,她睡不着。
拂晓时,她掀开被子下床来,夜里的寒意如同阴沉的夜色余韵未消,扑在身上,如同被冰冻过的薄纱。
李时意只着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门边将门拉开。
清晨的风带着丝丝的凉意,裹了她满身。
王府上下,静谧无声。
守在门边的胡月醒了过来,见她梦游一般站在风口上,衣衫单薄,连忙寻来一条薄毯给她披上。
“胡月。”李时意动也不动,却忽然唤了她一声。
胡月轻轻“哎”一声,心疼地看着她。
王妃娘娘这一生实在是太过多灾多难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自己身体还没养好,就又日夜悬心,没个安宁。毯子披在身上,几乎都挂不住。
“你去宫门口候着,等宫门一开,你就递上拜帖,说我要去给母后请安。”
“可是娘娘,殿下走之前说了,叫你什么都不要做的。”
“只是请个安,不妨事的。”她身为陈王妃,给中宫娘娘请安是理所应当的。
胡月默了默,点头答应了,“地上凉,您先回屋歇着吧,时辰还早,还有一个时辰宫门才开呢。”
李时意也不反对,僵硬地转身,走到床边,直挺挺地躺下了。
躺了一会儿,她又起来梳妆,等胡月回来时,她已经在其他侍女的服侍下按品大妆好了。
“回来了?”李时意说完,才注意到胡月神色不太对,挥手屏退众人,“母后不见我?”
胡月羞愧低头,“是……”
李时意却好似早有所料,平静道:“再递。”
“再递一次,恐怕结果也是一样的。”
“不碍事,你就说我旧疾复发沉疴难愈,想见她一面,以免留下不孝的遗憾。”
“王妃!”
“姐!你胡说什么呢!”这几天李莹也睡不好,总是迷迷糊糊的,要到后半夜才能勉强睡着。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来,刚踏进姐姐的卧房就听到这样的话,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胡月也觉得不吉利,吓得脸色都变了。
“我就是那么一说,你们怕什么呀?”李时意被她们的反应逗笑了,“快去吧。”
有这么一遭,虞皇后终于答应见她了。
李时意用了早饭,喝了药,就带着胡月进宫了。李莹想跟着去,却被李时意撵了回去。
福宁宫一如旧日,宫门重重,巍峨森严。
只是在宫门口,李时意却见到了刚刚下轿的太子妃汪氏。
二人遥遥相望片刻,李时意才微微屈膝一礼。福宁宫的掌事宫女杜慧也适时从里头迎了出来,见到汪氏,倒是愣了一瞬。
看来是听说她进宫了,故意来搅局的。
于是李时意直接跪到地上,双手交叠于地,额头覆上,道:“既然太子妃有事见母后,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时意宫外候着便是。”话音刚刚落地,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杜慧听了,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奴婢是奉皇后娘娘的命来迎候陈王妃的,岂有让您等着的道理,只是……”
汪氏一听,连忙抢先道:“慧姑姑,我有急事,需要立刻面见母后,还请您通传禀告。”
“如此,慧姑姑还是先去请示母后吧,我候着。”李时意还是跪在地上,只是上半身直了起来。
跪在地上的人脸色苍白,身形更是纤瘦得几乎一吹就倒,杜慧哪敢真的让她跪着她,几步上前将人扶起来,“地上凉,王妃您先起来,奴婢这就进去通传。”
李时意顺势起来,垂首敛眉地候着。
杜慧看着不忍心,转身进去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汪氏睁眼看着,牙都要咬碎了,“装模作样!”
李时意闻言,只是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眼睑,一派悠然,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汪氏胸中顿时邪气横生,怒道:“怎么?又不是刚刚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了?”
李时意闻言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懒得笑出来,只是淡淡道:“太子妃慎言,此处乃是母后居所,岂容放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坐上这个位置了,这般浅薄张扬沉不住气。
“母后?”汪氏鼻孔出气,“若我没有记错,你与陈王尚未大婚吧?身份未明,便如此上赶着,当真是不要脸。”
她越是生气,李时意就越是平静从容,“我有陛下赐婚圣旨,如何不要脸了?难不成,在太子妃心中,陛下亲赐的圣旨,竟是废纸不成?”
汪氏被激得双眉一竖,当即就要发作,却不想,杜慧此时回来了。她朝汪氏屈膝一礼,道:“太子妃,皇后娘娘有请。”
听到虞皇后先见自己,汪氏心里的怒火顿时就灭了大半,下巴一抬,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去。
但是走了两步,却发现杜慧没有跟上来。汪氏转头一看,却见杜慧已经走到李时意跟前,躬身将她请了进来。
“慧姑姑,母后要见的不是我吗?”
“是的。”杜慧低头回答,“只是陈王妃身有旧疾,不宜在风口处久站。”
所以要把她请到偏殿去休息。
这不就是要先敷衍了她,再去见李时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