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堵不如疏?”叶容摩挲着指间扳指,目光深邃,“本王不知,孟大小姐竟然还会治水?”
“不过因为京中无好友,所以喜欢看书罢了。”孟照萤微微一笑,“昨天我去问家村寻人,听闻徽州地势低,非常容易发生水患。即使朝廷年年拨银两加固堤坝也没见好转,只得用更多的沙袋加固。”
叶容神色不变,淡定说道:“你的意思是,官府中饱私囊?”
孟照萤摇头:“民女不敢妄加揣测,只是觉得天宫难测,朝廷拨再多的银两修堤恐怕也抵挡不了日复一日的暴雨。堤坝不固,水患难除,徽州百姓永无宁日。”
叶容挑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炬地盯着孟照萤,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孟照萤面不改色,继续说道:“民女记得曾在一本书中读过‘堵不如疏’,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法子,除了加固已有的堤坝,更应该加大疏通河道,引导水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叶容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喃喃道:“如此说来,除了徽州,昌阳也不必担忧水患了。”
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
他收回思绪,正色道:“孟小姐果然聪慧。不过疏通河道工程浩大,恐怕不是一时半刻能完成的。”
“问家村前方是漓江,后方是巫山,巫山后有个深坑,可暂时将漓江之水引到此处。”孟照萤蘸着茶水,在木桌上画出示意图,“民女不过纸上谈兵,真正能否实行,还得王爷多加考量。”
叶容闻言,坐直了身体,终于真正重视起来。
眼前这个女子,相貌,智慧,身世,随便哪一样都没有短处。他那个好弟弟,竟然瞎了眼,要去娶她的妹妹。
不过还好叶衡是个鼠目寸光的蠢货,不然这立功的好事,他如何得来全不费工夫?
“孟小姐,本王替徽州百姓敬你一杯。”叶容举起手中的茶盏,“老二早晚认清,自己做错了什么……”
“有王爷主事,才是徽州百姓的福气。”孟照萤心中暗暗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端起桌上茶盏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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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三润居」内。
“殿下,孟小姐得知您最喜欢‘临安先生’的画作,不知从哪儿寻了托丫鬟送来。您要不要瞧瞧?”长丰双手托着画盒,低声询问。
“孟小姐,不是去江南了吗?”叶衡画笔一顿,在纸上拉出一道长条,这副画算是毁了。
“奴才说错了,是孟二小姐……”
“知道了。”叶衡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必看了,放到库房里去吧。”
是他糊涂了。
钦天监已经算得良辰吉日,来年冬至便是他和孟雅君成婚的日子。
距离现在,也没多少日子了。
孟照萤……
叶衡走到窗前站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碧玉簪。簪体冰凉光滑,仿佛还残留着前主人的气息。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三年前赏花宴,他在园中捡得后,一直没有物归原主。碧玉簪的主人早已将这只不起眼的簪子忘记。
只有他,还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
“去库房里拿个镯子,给孟二小姐送过去。”
长丰应下,顿了顿,又道:“殿下,梅小姐那儿可需要打点?”
“不必了!”真当他叶衡来者不拒不成?
梅将军战死后,梅家没有能主事的人,早就败落了。梅轻竹屡次向叶衡示好,叶衡看在孟夫人的面上才给她几分薄面,谁知她竟然不知好歹提出要当他的侧妃。
这次她更是擅自跑到扬州闹事,差点坏了他的大事。还好他在扬州的暗线下手快,第一时间将几个闹事的人灭口才没把火烧到他身上来。
……
“殿下,江南传来急报!”长庆从暗卫手中接过密信,呈到叶衡面前。
拆信前叶衡先注意到暗卫凌乱的衣襟,许是来得匆忙,几天没有整理过了。
“孟氏献策,成王治水有方!”
短短几个字,字字诛心。
他攥紧信纸,因为用力,手背青筋爆起。
好一个孟氏女。
“叫徽州的人不必等了,按计划行事。”
“是!”
自从叶容受封成王,叶衡就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大餐”。只是探子来报,徽州河堤如纸糊,迟早要崩塌,他才一直在等。
没想到孟照萤竟然打乱了他的计划,叫叶容挣了功名去。要是叶容治水成功,得徽州百姓爱戴,他的胜算就要更小了。
叶衡决不能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叶容不过命好,会投胎。这样一个蠢钝荒唐的庸才,就因为是先皇后所生,占了个嫡长子的名头,就让人觉得他是下一任储君。
徽州水患之后,好叫他的草包哥哥知道,人不能一辈子靠运气,也该尝尝功亏一篑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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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河堤。
河工、官兵、百姓一起抓紧施工。
“轰!”一声惊雷划破夜空,顷刻间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河堤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河水在暴风雨的冲击下,晃荡几下,拍向堤坝。
“又下雨了,大家抓紧扎沙袋,只要守过今晚就要退水了!”
“不好啦!这里的沙袋被水冲走了!”堤口突然有人惊呼。
“沙袋怎么会被水冲走?”监工不解地问。
已经没有人回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