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因为曲律,还因为这个宴席的目的。
受过曲宗卿指点迷津的人无数,涵盖各界,随着前来祝寿的人越来越多,宴席也渐渐变了味,人们开始把这当成名利场,方便他们结交朋友,洽谈生意,扩大自己的关系网。
盛晏对这种冗长繁琐的宴席没有一丝兴趣,他上一次去的时候还是在高中,他和信天翁不情不愿地看着自家父母笑意盈盈地送上七位数的礼品,只觉得心头都在滴血。
然而曲宗卿却没要。
面对着琳琅盲目,流光溢彩的各色珍宝,曲宗卿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将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起身拂袖离席,全然不顾满堂的宾客。
在不近人情这一点上,除了曲徴外,他们曲家真是一脉相承。
自那之后,他们这些前去祝寿的人都默契地换了方式,要么是捐善款,要么就是捐香火——当然,不是擎天柱那种。
李叔准时出现,一分不早,一分不晚。
从海南休假回来的李叔黑了不少,盛晏坐在敞篷跑车内,同街上的路人一起一眼一眼地看认真开车的李叔。
盛晏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叔,你去的是海南还是非洲啊?你看街上的人全都回头看你。”
李叔带着全黑的墨镜,酷的有如施瓦辛格,他把着方向盘悠悠道:“少爷,他们看我并不是因为我黑,而是因为他们从没见过一个六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开着一辆红色的跑车,副驾上还坐着个身穿西服带钻石胸针的年轻小伙。”
盛晏透过镜子看了眼自己的装扮,的确有点夸张,冷不丁从道观回到家,简直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有了点穷人乍富的感觉,站在衣帽间里琳琅满目的,看哪个都想往自己身上装,一不小心装扮的就过了。
“这不是打扮的庄重点,显得咱们很重视吗。”
李叔不语,只一味地按喇叭,“嘀”声怎么听怎么像“嘎。”
富春湖畔,守一观。
同其他依山而建的道观不同,守一观三面环水,仅以一条木栈桥与陆地相连,周遭有一竹林,遍植紫竹,晨钟暮鼓同水波相和。
盛晏稳稳踩在栈桥上:“这批老总质量不行啊,自闭观的桥翻新效率慢了,有一块木头都翘起来了。”
李叔:“少爷,这是守一观。”
盛晏:“我知道,但我还是觉得自闭观更适合它,你不觉得吗?”
李叔:“…我不觉得。”
“人多眼杂,少爷还是注意言辞。”
盛晏无所谓道:“除了我,今天来的都是些跟我父母同龄的长辈,谁会注意我这个小孩说什么。”
出于对盛晏这个未来接班人的信任,这次的赴宴机会由盛晏自己全权把握,就连要捐的香火钱盛呈峰都没有给盛晏一分。
一切费用,盛晏自理。
自理就自理。
于是盛晏打算给守一观捐六根天桐观的擎天柱。
他做好了打算,便径直奔着玄同殿去了。
刚一进殿,一股檀香扑面而来,盛晏细细嗅着,突觉似曾相识,正思索间,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盛晏弯了弯眼角,未语先笑。
他回过头,果然是曲徴。
“徴哥。”盛晏打招呼:“你怎么又这样跟我打招呼?”
盛晏和曲徴的初识就是在守一观内,当时盛晏第一次来守一观,邵美兰和盛呈峰同曲宗卿交谈,盛晏待着无聊就东绕西绕的闲逛,守一观虽然建在湖上,占地面积却不容小觑,里面的小路错综复杂,百转千回,盛晏绕着绕着就迷路了,他本想找个人问,然而偌大的道观内,却一个人都没有,盛晏只能循着一个方向走。
平坦的大路之后便是泥泞的小路,盛晏也无法回头,只能凭着来时的方向走,大概沿着小路走了几百米,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间破旧的小屋。
乌木搭建,歪歪斜斜,门窗被木板钉死,像是个废弃的柴房。
盛晏正要走进细看,一只手突然搭上了他的肩膀。
盛晏被吓的魂魄几乎离体,他“嗷”的一声惨叫,转过身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看见眼前的人面如冠玉,桃花眼弯起,唇边的一枚小痣映着若隐若现的虎牙:“对不起,吓到你了。”
这个人正是曲徴。
曲徴收回手,笑道:“看看你的胆量涨没涨,还会不会被我吓到一蹦三尺高。”
盛晏微笑:“如何?”
曲徴竖起大拇指。
他定睛看了看盛晏,调笑道:“怎么打扮的这么隆重?”
“这不是第一次自己来吗,就想着正式点。”盛晏状似无意地目光落在曲徴身后,问:“今天,就只有哥你自己吗?”
曲徴一怔,旋即又了然:“不,曲律也来了。”
盛晏猛地抬头,将几乎脱口而出的“他在哪”咽了下去。
曲徴或许是看懂了,所以他便主动说了:“今天的宴席除了为我父亲祝寿外,也是要对大家宣布一件事。”
盛晏有些茫然:“什么事?”
曲徴:“曲律是我们曲家的人,他会在今天认祖归宗。”
“等等。”盛晏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什么认祖归宗?他不是你亲弟弟吗?”
这下换曲徴疑惑了。
他看向盛晏问:“我跟你说过的呀,曲律是十二岁那年被我从孤儿院认领回来的,之前他一直都生活在孤儿院。”
盛晏对这件事印象很深刻:“我记得,可是他已经回来十二年了。”
十二年,都没有认祖归宗吗?
曲徵却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一直都没有合适的时机…不过,曲律在孤儿院生活过的事他有对你说过吗?”
盛晏愣在了原地。
“没有,从没说过。”
“那他——”盛晏还要继续发问,偏室内突然传来了一声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