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晏几乎跑出了人生中最快的速度,脚下碎石凌乱,让他踉跄了好几下,但他依然没有停下一刻,待他终于到达坡顶的时候,曲律已经早早到了,或许是现场有其他人在的原因,这次曲律并没有使用他那些会发光的法术,而是从腰间抽出了一根腰带,在季渔梁的帮助下合力将还在不停撞石的蒋司源按在地上捆绑起来。
蒋司源叫声凄厉而疯狂,即使被捆住也没有停下动作,仍然顽固地伸长了头朝着石头的方向奔去,他的额间已经青紫,破开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洞,有鲜血源源不断地在他的脸上拖出蜿蜒扭曲的痕迹,有几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蓄在白瞳周围,赤红的有如煞鬼。
辞简才不管那么多,当即掏出一张符箓,咬破指尖又点蘸上朱砂,双指合并指走龙蛇般地在黄纸上画出了一道符咒,而后反手贴在蒋司源的眉心间,厉声道:“曲律!”
人命关天,顾不了太多。
曲律上前一步,眸间金流涌动,双手掐诀,然后平举胸前,右手握拳平放于左手掌心之上,盛晏看见,他掌心间的纹路恍若澄金河流逶迤汇聚,遽然间,金光噼啪作响,电流闪烁,曲律缓缓分开两手,一柄夺目肃然的长剑赫然出现在他的手中。
曲律反手握住了那剑,逆风一挥,光影重重,剑刃雪亮。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手心抽剑”的景象震惊了,信天翁甚至吓得打了个嗝,唯有辞简神色如常,甚至还有着焦灼之意:“快,我按不住他了!”
曲律便无视众人惊讶的目光,将剑高举于蒋司源的头上,剑锋正对着他的头颅中央,微微翻转手腕,影映月华。
辞简:“斩!”
随着辞简的这一声喝,曲律手中的长剑顿时金光大盛,甚至照亮了蒋司源雾蒙蒙的白瞳,显现出几分难得的清明来,剑刃带着势不可挡的气魄直劈而下!
信天翁惊道:“哎哎哎,可不兴开瓢啊!”
曲律手下动作一顿,最终堪堪停在了蒋司源的发丝上。
就在这时,蒋司源的身体猛然僵直,白瞳翻起,最后脱力一般地昏厥在地。
辞简也“妈呀”一声擦着汗仰面栽倒:“可真是累死我了,不服老真是不行。”
信天翁的嗝打的更停不下来了:“......哈哈,嗝!好剑法,好剑法!”
盛晏俯下身仔细地查看了蒋司源额头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掏出纸巾想要擦拭,又实在不忍下手,最终只能简单地擦了下蒋司源的眼周:“这孩子也是够倒霉的,那么防都没防住,还是大老远跑过来撞石头来了,啧,会不会破相啊,他可是要当演员的。”
季渔梁的情绪果然稳定,看了这样诡异的场景都能毫无反应,他掏出手机:“我现在叫救护车,他必须马上做个核磁共振看看。”正拨着电话,他又突然想起什么看向曲律:“那个...”
曲律手执长剑,微微歪头,安静地看着他。
信天翁道:“曲老师手里的24K黄金剑可以收一收了,要不然一会来人没法解释,要不这样,来来来,我替你收,你看我背包了。”
他说着,竟然还真的伸出手来试图触碰曲律的那柄长剑。
盛晏一见这场景连忙制止道:“手放下!我说哪来的响声,原来是你打算盘的声音,那是你能碰的东西吗?那是法器!”
信天翁回呛道:“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来的声响?”
就在此时,季渔梁拽了下信天翁的衣袖,低声道:“有声响。”
这次,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
树叶摩挲的“沙沙”声中,混进了遥迢而来的空灵铃声,飘渺虚浮,似真似幻。
这声音对盛晏来说实在不陌生,上一次密室入幻境之前他听见的正是这个声响,绝不会听错,他立刻喝道:“捂住耳朵,别听!”
信天翁反应慢,此时已经听进去了几段,眼前骤然天旋地转起来,身形也有些不稳,正当他觉得自己出息了,都能中邪了的时候,一双手迅速地捂住了他的耳朵,严密地将铃声隔绝在外。
季渔梁忍耐的声音在头顶传来:“别发呆,捂住耳朵。”
信天翁如梦初醒,旋即抬手将自己的耳朵遮得严严实实:“我捂住了,你快捂你自己的!”
一时之间,除了辞简和曲律不受铃声影响,神色如常之外,其他人全都面色苍白,额间渗出了冷汗。
盛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魂魄不稳的原因,即便他已经尽力在挡了,那细微隐约的铃声还是能让他的头疼痛欲裂,心跳如鼓,不过转瞬之间,他就已经双腿疲软,头晕目眩,喉间都甚至泛起了酸苦。
然而这还不是结束,那铃声竟然得寸进尺,声声急促起来!
他紧咬着牙关:“别...响了...我要吐...”
“了”字还没说完,眼前突然金光大盛,恍若流光般的残影从他身边裹挟着飓风飞速掠过。
“当”的一声响,金属撞击的悠长嗡鸣回荡在黑夜之中,铃声终于戛然而止。
曲律还维持着掷剑的动作,他收回手,微眯起眼看向晦暗不清的一处阴影中,声音中罕见地掺杂上了怒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