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语气并不友善,略微上扬的语调中隐约显现着不满,事实上盛晏也的确有点生气,但并不是因为自己苦等曲律三天而生气,他气的是曲律这个人总是喜欢动不动玩失踪。
现代社会,科技发达的时代,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早就达到了“天涯若比邻”的状态,手机早就成了比钱包,家门钥匙还要重要的存在,没有谁出门不带手机,不管找谁,几个电话打过去总归会有回音,没有谁会像曲大影帝这样,几十通电话拨过去,就跟投进海里的石头一样,连声响都没有。
人之所以是群居动物,是因为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着社会关系的,如果每个人都像曲律这样玩消失,那么“社会主义大家庭”也就不复存在了。
但以上都是盛晏基于理智而分析出的理论,真实的原因是他有些担心。
曲律的不辞而别,令他感觉到了担心。
仅此而已。
信天翁和盛晏认识快二十年,对他的了解程度不亚于熟背圆周率小数点后七位,一听盛晏的语气就听出来不对了,他一把攥住盛晏的手臂,面带微笑着咬牙道:“阴阳怪气的干嘛呢?你好好看看那人是谁,那可是曲律,曲老师。”
盛晏当然知道那是谁,要不是曲律他也不会在乎这些有的没的,想想都觉得幼稚。
他轻轻将手臂挣脱出来,大步朝曲律走过去,在其面前站定:“缘分真奇妙哈,三天,我给你打了四十二次电话,你一次都没有接,结果现在你竟然就站在我面前,看来要联系曲老师还是要看命运的安排。”
盛晏说话的声音不大,正好将音量控制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范围内,偏偏盛晏此刻还在面带微笑,唇边噙着一个浅浅的酒窝,因此在听不见对话内容的外人看来,他们两个此刻只是在单纯地叙旧罢了。
曲律自然听出了盛晏语气中的不悦,可纵然心中焦急无奈,万般言语到了嘴边却又尽数被紧抿的薄唇封在口中,他生来拙嘴笨舌,不管怎么学,似乎都学不会表述自己的心意,哪怕是被人误解,搜肠刮肚地在心里寻觅了半天,都还是说不出那句“不是的”。
词不达意的久了,他便彻底沉默寡言了。
只是在面对盛晏的时候,他还是想解释一句,哪怕只是苍白无力。
“我有的时候不会带手机出门。”曲律斟酌着说:“所以才错过了你的电话。”
盛晏没曾想过自己居然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他上下打量着曲律,心中可以称得上是惊涛骇浪,曲律失联的时间不是短短的几个小时,而是整整三天,在这三天内,他竟然一直都没带手机?
他就没有一个需要联系的人吗?
生如浮萍,漂泊无依,赤条条一个人来,又空荡荡一个人走,他就是这样生活的?
霎时间,盛晏的心情变得异常复杂,他一方面气愤于曲律的不告而别,一方面又无可遏止的对他生出了心疼,网上从来没有关于曲律家庭的资料,他就像是影坛横空出世的一颗天降紫微星,人们对他知之甚少,除了两部获奖的作品之外,再无其他私人信息,他家里关系如何,朋友多少,兴趣爱好是什么,这些本应该在网络上轻而易举就能搜索到的信息,在属于曲律的页面内只是大片的留白。
他发现,他或许根本不了解曲律。
“虽然这么说有点没礼貌,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一件事。”盛晏叹息着说:“下次需要长时间出门的时候要记得带手机,如果发现未接电话名单内出现了很多次我的名字,希望你能够回复我一个。”
盛晏注视着曲律缓缓道:“一个就可以,我不会错过你的电话。”
还没等到回答,信天翁那厮就拉着季渔梁闪身挡在盛晏面前了,不偏不倚正好将他们两个隔开,根本不用想,信天翁肯定是觉得事态不好这才前来打破僵局。
盛晏只看见信天翁脑后挑染了淡紫色的发尾在他眼前晃啊晃,随后他格外清亮的声音响起:“曲老师?今天我这是什么运气啊能遇到你,我能合张影吗?”
盛晏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皮就跟老化风干的墙皮一样刷刷地往下掉。
还没等曲律反应,信天翁就反应速度极快地让季渔梁给他和曲律拍了张照片,他们俩这样的事肯定没少干,季渔梁的动作简直是行云流水,没有半分耽搁,甚至比他速算都要快,等曲律回过神想要拒绝的时候,信天翁已经跳出老远兴高采烈地去看照片了。
苏世正也鼓起勇气上前,试探道:“曲老师,我也...”
然而曲律只是淡漠地扫了他一眼,下一瞬竟是目不斜视脚步不停地径直走过。
苏世正的脸瞬间白了。
一旁的盛晏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虽有些惊讶却并不意外,曲律自始自终都是这般冷漠倨傲的人物,看都懒得看别人一眼,这一点从未变过,倒是他和信天翁的脸皮有些过于的厚,这才能腆着脸缠着曲律说上几句话,一般没他俩脸皮厚的肯定就会落得苏世正这样的下场。
盛晏赶紧凑过去安慰:“别在意,你曲老师有些累了,等下次有机会,我帮你们两个合照。”
苏世正的眼尾竟然沾染了红,他抬起眼看向盛晏,轻声问:“晏哥,你是在安慰我?”
盛晏一怔。
他刚说的话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安慰,倒像是在为曲律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