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树枝繁叶茂,枝干粗壮宽阔,上面凝刻着岁月沉淀的痕迹,夜风阵阵,树冠摩擦作响,还有垂下的红色绸条无声飘动,落叶飞旋,盛晏顺着它移动视线,却突然发现树下竟然立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白衣,身材颀长,身披月光,眉眼仿佛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深邃漆黑的瞳仁里似乎溢出了些罕见的惊诧,让他面庞上的平静无波出现了松动,像是尘封千年的冰雪有了裂纹。
表情虽然陌生,但五官却是熟悉的。
盛晏感叹道:微博果真没白发,这和他许久没联系的曲律竟然也破天荒地进入了他的梦里。
“不好意思。”盛晏轻声道:“让你来了我的梦里。”
曲律没有说话,唯有一双眼眸微微眯起,眼帘低垂,有着盛晏看不懂的不解之意。
他一直如此,不管是在梦里还是现实,都是惜字如金,仿佛多一个字都能把他累死。
算了。
好不容易梦到一次也是大眼瞪小眼,那就这样吧,盛晏如此想道。
风吹散积云,清辉月光洒下,为曲律镀上了一层柔光,盛晏看着他越发清俊的五官,想着反正也是在梦里,干脆想什么说什么,便直言道:“你长的是真好看。”
或许是错觉,盛晏看见他的眼眸间闪过一抹金光。
盛晏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迷蒙道:“那晚安吧,以后常来我梦里,帅哥。”
梦一向是无逻辑碎片式的,就比如盛晏,明明刚做完月下美人的美梦,下一瞬,他就跌进了有如火焰山的灼热梦境。
眼前是散发着热浪的火海,他置身其中,无处可逃,火舌一寸寸将他舔舐,炙烤的温度几欲灼伤他鼻腔中的粘膜,盛晏忍不住闷哼出声,痛苦从唇边溢出。
邵美兰此时已经急得眼睛都红了,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对着医生焦急道:“大夫,我儿子怎么烧的这么严重?!”
医生拿出体温计看向上面的数字,39.2℃,再这么继续烧下去肯定转成肺炎,没时间考虑,他动作利落地拿出注射器掀开了盛宴的被子,然而被子下面的景象,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盛晏身上的白色棉质睡衣已经粘满了凝固的泥土,裤脚边上还有着干涸的污水痕迹,而最让所有人惊讶的是盛晏的双脚,那上面竟然缠着一层雪白的纱布。
医生问道:“他脚上有伤?”
邵美兰摇头:“没有啊,昨晚他回来时还好好的。”
既然如此,那便拆开来看看,医生蹲下身一层层地将纱布解开,随着纱布从床边垂下地面,包裹在其中的肌肤也显露无遗,果然,两只脚上都遍布着血肉模糊的伤痕,只是似乎被人精心处理过,每一处伤口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周遭还有着止血药的痕迹。
在看见伤口之后,邵美兰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喉头,她捂住嘴踉跄了几步,靠在了盛呈峰的胸膛上。
“这....”邵美兰已经说不出话来。
脚上磨损的伤口,衣上泥泞的污渍,没有谁睡觉能睡出这些东西,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
医生转过头道:“他是有梦游的习惯吗?”
盛呈峰沉声开口:“五岁之前有过,但之后就没有了。”
医生叹了口气,也没法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将肌肉注射的药物推了,然后起身道:“先把烧退了再说吧。”
盛呈峰安抚地拍拍邵美兰的肩,望向医生道:“麻烦了。”
“没事。”医生挂好输液袋,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盛呈峰注意到了这一切,于是主动说:“我差人送你。”
“不用了。”医生迅速地收好东西:“盛总,退烧的药物我已经用了,至于能不能彻底退烧,我想您应该问一下别人。”
盛呈峰了然:“我明白。”
送走医生后,邵美兰一把抓住盛呈峰的手:“盛晏昨晚是不是——”
盛呈峰望着盛晏痛苦紧皱的双眉叹了口气:“我这就联系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