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晏面色有些发白,心中不安更甚,他立在窗前,抓着窗沿的手也不由得收紧。
鱼贯而入的夜风令他冷静些许,他让人出去打听淳王今日在宫中之事,以及是否有出宫,他想,如果真发生什么大事,朝中应早有消息传出来,他希望元涧只是同朋友在外面喝多酒睡着了才没有回家,但愿只是他多虑了。
这一夜,赵清晏都没有丝毫困意,他枯坐在桌前,上面的烛火亮了一宿。
翌日清晨,天光乍现的瞬间,赵清晏实在是坐立不安,想去把顾陵从宫里拖出来询问时,终于有小厮兴高采烈地小跑进来,称淳王殿下回来了。
赵清晏听此的瞬间,就站起身朝外走,见到元涧完好无损归来时,赵清晏这才松了口气。
他尽量将自己得声音控得平稳,“怎的一晚上没回来?”
元涧抱歉地笑笑,“昨日去了母妃宫中,走时正巧碰上皇上,便被留下来和皇上一起用膳,不小心喝多了就在那歇下了,让你担心了。”
赵清晏道:“无妨,你没事便好。”
但元涧还是瞧出赵清晏脸色不对,“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赵清晏摇摇头,“皇上……可有说什么?”
元涧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聊了一些陈年旧事,又问我最近在做些什么。”
元涧觉得赵清晏有些心事重重,料到他是担心元夏会对自己不利,于是安慰他道:“你放心,皇上毕竟是我兄长,他也知我自幼闲散惯了,从不插手政事,不会对我做什么。”
赵清晏轻轻点头,虽然他无意于去挑拨什么关系,但眼前是元涧,他踌躇片刻终是道:“你还是小心为好,下次若是还像昨日那样,也记得给我捎个口信。”
元涧点点头。
或许元涧看来这只是一件小事,可在赵清晏心里,就像清晨的钟声骤响,在风中经久不散。
而不久之后,赵清晏向元夏呈递了一封奏折,希望暂缓部分新法推行。
此举很快就在朝廷中掀起一阵涟漪,但支持新法的人都明白,赵清晏不过是在行缓兵之计,孙景山的离去无疑是给了太安党一记重创,原本新法的推行就较为急切,若是长期以往下去,累积的疲弊只会越来越多。
元夏对此自然没有异议,很快就同意了新法的暂缓推行,赵清晏知道就算自己不提,元夏也会寻个由头撤回部分法令,毕竟元夏早就对新法不满他是清楚的。
废除所有法令不过是迟早之事,而唯一能够动摇帝心的只有威胁,而这一威胁或许是于他自身,又或许是于整个大顺。
加上保旧党势力庞大,在朝中盘根错节,铲除它就只能以强制强,而最好的手段就是兵权。
可赵清晏一无兵权二无财力,他只能背靠帝王,而新帝像一只随时会苏醒的老虎,在他不备之际给他致命一击。
他猜想或许元夏心中对于新法并非全然抵触,否则他一登基就有能力废除所有新法,既然法令能撼动世家大树,元夏何须再从他处着手?
可也只是他的猜想罢了,若是新法一直这样进退两难,朝中的异议只会更多,因此留给赵清晏的时间不多了。
顾陵再见到赵清晏时被吓了一跳,尽管赵清晏神色如常,依然是那份冷若冰霜模样,可眼底的疲惫却是遮掩不住。
自从他认识赵清晏以来,似乎就很少见他如此模样,但不必想也知他是为新法而忧心。
两个最是不同路的人,若不是相识早,一辈子怕是也没有一分交集。
赫连樵是赵清晏之师,也是顾陵父亲的至交,两个年轻的孩子在他们看来将来大有作为,可如今一个在宦海浮沉,不得其志,一个在奸佞当道的禁苑蹉跎,只剩一腔恨海。
两人道不同自不相为谋,除去早年的一点交情,剩下的也怕是只有利益交换,像是最陌生却又是最是默契。
“你那新法,我看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夭折,”顾陵轻笑一声。
赵清晏道:“如今妄下断言怕是太早。”
顾陵道:“你占卜之术最为高,为何不为自己一算?免得浪费时间。”
赵清晏道:“我从不为自己占卜。”
“你可真奇怪,”顾陵摇了摇头,“既信卜筮之像,又坚信事在人为。”
赵清晏看了他一眼,并不为此解释,答非所问道:“今日寻你来,是因我实在无路可走,你久居宫中,听闻的事比我多,能否有一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