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扬道:“你上次写信来说你在汾州无法脱身时,我就想过来找你,疫病横行,我怕你……可是战事吃紧,况且当时我还在丰州,只好先回信予你,却没想到汾州出了暴乱。”
江端宽慰道:“你放心吧,我一切安好,只要能在开春前减弱灾情,想必我们出汾州也快了。”
萧扬点点头,两人多日不见,萧扬心痒地凑上去想吻他,却被江端抬手挡住,“少得寸进尺,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可就是安北的罪人了。”
“好吧,那再给我抱一会。”
江端任由他环抱着自己,道:“如今战况如何?”
萧扬道:“仍旧僵持着,陷落的城镇里还有很多百姓,乌月料定了我们不敢贸然攻打,他们做足了准备,想要拖过这个冬天,冬天一过,他们的粮草便会有源源不断地供给,何况他们身后还有回纥。”
江端皱了皱眉,道:“回纥怎么会与乌月狼狈为奸,他们难道不会料到若是乌月失败,大顺也不会放过它吗?”
“所以他们孤掷一注想要侵占大顺,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一旦北方的防线崩溃,战事拉长,就不好收场了。”
观乌山一役给他留下了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北疆是他向往之地,也是他梦魇之源。
“你要保重好自己。”
“嗯,”萧扬蹭了蹭江端额角的发丝,似乎有些不舍,“本来想和你多待一会,但汾州如此,丰州情况危急,我只能先过来看你几眼。”
方才江端就注意到萧扬眼底多了几分疲惫,青黑的胡渣也还没来得及处理,看样子应该是连夜从丰州赶过来,丰州距汾州之远,哪怕是日夜兼程,也需足足两日,何况是风雪肆虐之下。
“我知道,正事要紧,你快回去吧,我这里你放心。”
萧扬感受着身前人的温暖,他本想再说些什么,但他又怕江端冻着,只好将头埋在他脖颈间,轻轻“嗯”了一声。
随后他翻身上马,抖了抖缰绳上的雪,和那日他从梁国公府离开时的样子一模一样,他勒马停驻望了江端最后一眼。
旋即他拉开缰绳,随着马蹄在雪地里烙印下一串圆印,他短暂的停留后又消失在风雪之中。
最早一批被抬进疠人坊的病人大多都已去世,直到第二十九日,终于有重病的病人能够勉强踏出疠人坊。
第三十六日,痊愈的病人又增加了几个。
第四十八日,本该热闹非凡的除夕夜却是一城冷清,唯有万千明烛不灭,台阶上燃烧的蜡烛无一不寄托着他们的渴望,祈福的烛光在漫漫长夜里是破开阴霾的希望。
第五十三日,飞雪在与阳光的斗争中败下阵来,许久不见的阳光破出云层,给寒冷中的人们披上一点温暖,这一日便有十名病人痊愈出坊。
第六十五日,空气中的药味依旧浓烈,但疠人坊的病人逐渐稀少,城外焚烧之地已经很少再有人影。
江端一行人在汾州停滞了两个月之久,这是他们踏出阗安城的那一刻不曾料到的,而这两个月内,大顺与乌月进行了两次谈判,每一次都以失败告终。
萧毓一直不理解为何萧扬不直接攻回和川,萧扬只是淡淡扔给他一句——“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萧扬在第二次谈判时亲自前往,彼时他遇见了赫尔古汗,一年不见,两人都没有任何变化,昔日的对手仍旧是对手。
可萧扬敏锐地察觉到,赫尔古汗并不想挑起战争,可身后是他的家,为了家的利益,他的脚步只能朝前。
只是他不知道,萧扬在与他对峙时已经遣人潜入回纥境内,这一战打还是不打,全看这一时之变了。
丰州城外,马车车轱辘碾压雪地的声音从远至近逐渐清晰,并留下两道长长的轮印,蔓延至远方,随着沉重的马蹄声,来者一路顺利进入城内。
丰州城虽然可能面临战事,但很多人并不愿意离开这片他们生存多年的土地,依旧生活如初,街道上叫卖声不绝于耳。
卖糖葫芦的商贩接过男人递来的钱,笑嘻嘻地摘下一串糖葫芦递给满眼期盼的小姑娘,后面还有大娘无奈的喊声。
“哎哟,这丫头一天天没大没小的,还劳烦统军出钱……”
萧扬抱起小姑娘,笑道:“孩子喜欢就行了。”
小姑娘仗着萧扬在身边,还冲大娘做了一个鬼脸,气得大娘作势就要找鸡毛掸子。
忽然萧扬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忙不迭转身望去,一张日夜思念的脸庞就这样遽然出现在他眼前。
“这才多久啊,萧世子就有这么大一个姑娘了,我怎么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