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西北军的实权落入他手中后,这些年来他其实很少回京,只专心重振西北军,他从不愿牵扯进权力的漩涡,但已为人臣,他只能顺其而为。
午后雨停了,空气中翻滚着草木潮湿的气息,阳光微烫,闷湿的感觉令人极不舒服,有些喘不过气来。
述职这日,很多人紧绷着一根弦,但高启云从宫中回来后,并无事发生,也都暂时松了口气。
高启云在京中停歇几日,他常年待在西北,京中交好之人少之又少,因而很少有官员前来拜访他,就算是趋炎附势之人,也并不想巴结这位常年远在千里外的将领,即便有实权,却没有被真正册封,有人劝说他向皇帝讨个名正言顺,也有人在猜测皇帝会不会重新将西北军权还给萧家人,但认为后者的人如凤毛麟角。
某个清晨,这位将军悄然无声地踏入了梁国公府的大门。
萧扬仿佛知道他会来,这几日便很少出门,他领着高启云去拜见萧廷忠,而高启云一见萧廷忠便庄重地行礼叩首。
“属下拜见国公。”
萧廷忠行动不便,连忙招呼萧扬扶他起来,“高统领不必多礼,你我多年的交情,何须这些虚礼?”
这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统领,吃了几十年的风沙,深褐色的脸庞粗糙沧桑,依稀还能看见上面的疤痕,鬓角的头发略微秃进去一些,但眼睛却十分有神采。看着是个糙人,礼节方面却是周到细致。
“国公如今虽未统军,但属下仍旧是您的属下,”几十年来过命的交情,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
萧廷忠叹了口气,“罢了,随你去吧。”
高启云望着萧廷忠如今模样,有些不忍,“听闻您这些年一直抱恙,属下远在西北,也帮不上什么忙。”
萧廷忠摇摇头,“不,你将西北军管得很好,当年我知道它在你手中后,我就放心了。”
萧扬瞧见薛函的身影在外面晃了一下,便默默退出去,将时间留给萧廷忠和曾经与他共战沙场的老战友。
甫一出门,薛函便上前来报,称江端来了。
“那他人呢?”
“听闻世子在待客,常侍原本是想走的,但属下说世子一会就出来了,他便在前厅候着。”
“好,我待会便过去。”
薛函见世子嘴角的笑意,便知道自己没说错话。
随后他回到前厅,朝江端道:“世子待会就来,常侍请等一会。”
“好,麻烦你了。”
“没事,不麻烦。”
薛函自觉地退下,站在不远处胥阳的身边,目光却一直落在江端身上。
不多时,胥阳一巴掌拍在薛函后脑勺上,面无表情道:“把你的眼睛收起来。”
薛函“啧”了一声,“你打我作甚,我还不是在想江常侍和咱们世子的关系吗,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
胥阳淡淡道:“看出来了。”
“这就对了,咱们也看得出来世子是动了真感情的,万一这江常侍不是……咱们世子今年就二十七了,要是再没人要……”
胥阳忍不住道:“没读过书就不要乱讲话,什么叫没人要?”
“好好好,我没文化,但是理是这个理……”
薛函话音刚落,不远处百无聊赖的江端似乎听见什么,寻声走来,“冒昧问一下,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方才还噼里啪啦一通乱讲的薛函噤了声,只听胥阳不慌不忙行礼道:“常侍,方才我俩谈了一些玩笑话,希望没有打扰到常侍。”
薛函附和着点点头。
江端笑笑,“那倒没有,只是闲来无事,想听听你们在讲什么好玩的。”
却听薛函郑重道:“常侍,你要相信,我们世子是个好人。”
江端缓缓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我知道啊……”
“他脾气很好的,对属下也很好。”
萧扬对他们确实很好,胥阳曾经并不叫这个名字,而唤胥殇,但萧扬嫌殇字晦气,便重新为他取了一个字,而且“阳”与“扬”同音,他是萧扬信任之人,亦是萧扬的影子。萧扬还在西北时,他就已经在萧扬身边了,至于薛函,他是后来才来的,他没读过几本书,但胜在武功好,跟在萧扬身边也识得一些字。
江端有些不明白薛函怎么突然说这些,他刚刚想说什么,萧扬悠然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你们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