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玉又说了些有的没的,绿衣低眉顺眼地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没聊多久,祁玉就又被军情叫过去了,看着像是很重大的事,祁玉甚至要换朝服出去。
绿衣看着他匆忙离去,总算松了松面容,看着祁玉出门后,她回身随手披了件衣服便要出门。瞧见门口放在桌柜上的手炉,绿衣眉眼顿了顿,自己拿了一个手炉,又拿了两个暖炉套,才匆匆出门。
祁玉是绿衣的救命恩人,这她时刻谨记。只是诚如赵隐枝所说,若是她从未堕入风尘,也许她会为此感动,但是她已是风尘旧人,早便丧失了真诚以待的能力。祁玉是个不算君子的君子,他端正自持,饱读诗书,但他是大郑叛臣,又实在逃不脱些虚伪软弱的性情。
绿衣没资格评判他什么,但也是在做不到与他交付真心。即便很多人都认为她该这样做,若是能引得祁玉收了她,自然而然便成了主子,谁也无法弹压。正如很多人认为赵隐枝的样子。
可摄政王和赵隐枝何止男女之事,是从来互惠互利的两个谋策之人。而她和祁玉,说白了,不过是你不知我,我不知你的模样,甚至大约还互相觉着十分了解对方,刻意保持着似有似无的距离。恐怕除非有一方强势些,否则他们便能这样僵持着不知道到何时。
绿衣摸不清楚祁玉对自己的心思。但她也并不感兴趣就是了。
祁玉最近和她的话多了些,寻她的次数也多了些。大约是看到赵隐枝成了王妾,半年多的时间便完成了身份的逆转,祁玉对她的刮目相看多少带了些试探和估量,恰好绿衣和赵隐枝关系尚可,也许祁玉是想利用自己去进一步了解摄政王府的动向,好保住自己的地位,或者有些其他的什么目的。
不管怎么样,祁玉总体不会是害她的便是了。只是,也不是什么都能与他说的也是。
即便他温润如玉,即便他关怀备至,可人与人往往自成阵营,而这阵营向来不讲道理。
出府门的时候被拦下,绿衣这才知道祁玉给她备了马车,她微微挑眉,看向周围仆从都不大对劲了的神色,垂着眸子,踩着梯子上了马车。
看他们的神色,大约以为她也和赵隐枝一般,成了这府里的半大主子。不然祁玉也不会那样匆忙地出门,还不忘给她套个马车。奴才哪里是能随便套马车的,进了马车谁不是或大或小的主子。
绿衣沉默不语,感受着马车缓缓挪动,她心中复杂。
从前看到赵隐枝抗拒摄政王,她尚且不解,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她倒是感同身受了。原来她们都是一路性子的“不识好歹”,不然也不会凑到一起了。
不过绿衣不愿多想,只要这不会影响什么大事便是了。
如今局势焦灼,此计源于赵隐枝,若是计策失败,征北大乱,不知道摄政王是否会惩罚于她。绿衣思绪纷乱。上次赵隐枝叫她查的事便没了后续,这些日子去找赵隐枝,也不过说些闲聊,偶尔说到些政局,赵隐枝总是动不动缄口不言,只看向门外,绿衣便知道,门外又有摄政王的人。
有时候绿衣十分想说,摄政王时刻都要看着赵隐枝是为哪般,生怕人跑了不成?赵隐枝听到微微一挑眉,随即忍俊不禁说她能跑到哪去,大约是摄政王怕她心眼子多,算计到他头上,便找人看着她罢了。
绿衣觉着她说的也是,若是她是摄政王,身边有个这样聪明的人,恐怕也是不会安心的。
不过,赵隐枝对摄政王到底是什么心思呢。
如她所说的全心全意谋划,还是另有心思。
见识过她手段的人,比如绿衣和摄政王,大约都不会相信前者的说法的。赵隐枝如何是为了旁人鞠躬尽瘁的性子?即便是跪在尸体上头,被人压着蹂躏,也抬着下巴不低头的人,如何能是甘愿做个后院王妾、王府幕僚?
这若是说起来,像祁玉这类人,大概又会说“她还想如何”。在很多人眼里,赵隐枝如今的日子已经是能挣到的最好了,还是因为她实在命好,才被摄政王看上。不过寥寥数人却深知,她是个如何都不为过的、深不可测的人。
绿衣不知道她的目的,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摄政王也清楚赵隐枝并非全心全意,恐怕猜忌周旋不少,若是有个上下错漏,又不知道要如何的风浪。这才值得思虑担忧。
绿衣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着手炉,耳边是骨碌碌的马车声,和分外喧闹的街市声,她有些疑惑,祁府到摄政王府不需路过太过吵嚷的集市,此时也不是集市闹腾的时段儿,如何如此的热闹?
耐不住好奇,绿衣悄悄掀起马车的车窗帘子,青色的衣袖缓缓顺着吹入的风而动,绿衣透过凉风看向车外街市。
人群一股脑地,或是往两侧拼命地蹿,或是匆匆向反方向走。
来不及思考,又快又清脆的马蹄声携着烈马嘶吼猛然靠近,绿衣被狠狠地颠了一下,半点没准备地跌在了马车地面,额头不算轻地磕向了车门,身上额头上差不多时候开始令她眉头紧蹙的剧痛。
绿衣来不及反应,外面便来了驱赶之声,几个大汉带着兵甲之声趾高气昂地嚷着让路,车夫也赶忙牵着马儿过去,绿衣正犹豫着要不要出面说些什么,忽然便听到有人说:
“这是哪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