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
“哦,”少女有些失落,“古刹叫什么名字呢?我家虽离得近,但甚少出远门,也没听说这附近有什么寺庙道观。”
“古刹名曰小空相寺,但这并不重要。”
“哦?那重要的是什么?”
“天色已晚,姑娘所等之人,是否真的会出现?”
少女点点头,幅度虽小,目光却并不犹疑,“会的。”
“等到了之后呢,可是要离开此地?”
少女的眼中出现了苦恼,声音也不像方才那样脆了,“是要离开……可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姑娘不怕所托非人?”
“——你这不务正业的游侠儿,莫以为拿了把剑,就能处处替人打抱不平!自作聪明,当心惹上麻烦!”
纯嘉虚虚拱了拱手,“在下小人之心,姑娘莫要怪罪。”
“既如此,那便原谅你了,”少女嘟了嘟嘴,细细的眉毛耷了下去,“出门的时候天气阴沉,我因为走得急,没顾上带伞,他应该是半路准备斗笠蓑衣去了——现在外面还没有下雨吗?”
“月亮升起来了。”
“哦。”少女声音更低了,低到纯嘉几乎要听不到,“……反正人也来了,等也等了,不差再多等一时半刻——现在大概什么时候了?”
“约莫酉时刚过半。”
“酉时刚过半……”少女掐了掐手指,忽而振作起来,“这样看,其实也没等太久嘛,只是心里着急,觉得很久罢了。”
又小心翼翼看向纯嘉,“你在路上,可有遇到酉溪方向来的人?”
酉溪。
酉溪啊……
纯嘉扬眉,有些不解。
“好吧不怕告诉你……我家住酉溪,这次本是私自跑出来的,当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之后总会回去的,但怕只怕有些人胡乱攀咬,借题发挥。”
夜风穿堂,吹进庙里,烛火闪了两闪,纯嘉的影子便跟着扭曲了几下。
少女的目光从烛火上挪开,望着黑黢黢的墙角。
“他会过来的吧……既是约好了,总该不会食言。”
纯嘉没接话。
少女没等到想要的回答,回过神,丢一颗石子到纯嘉脚边,“哎,你说是吧?”
石子撞击着青砖,上下弹了几次后,慢慢停了下来,停在了蒲团缝隙边缘。
纯嘉看出那不是一颗石子,而是一颗小指甲大小的白色珍珠。
看来这姑娘身家不错。
也确实是等了挺久,连收好的行李财物都开始丢着玩了。
“如果要等的那个人不来呢?姑娘作何打算?”
“他只是迟到,不会不到。”
“这么肯定?”
“就是肯定。”
“那为何还要向在下确认?”
“……打发时间,没话找话罢了。谁让我等这么久,就你一个人出现。”
“哦。”
“哦什么,你不相信?”
“信。”
“那就好——你做什么?”
纯嘉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在下突然想起有急事要赶,就不多做叨扰了。姑娘自便,在下就此告辞。”
“这么快就要走了?赶夜路可要多加小心,注意安全。”
“萍水相逢,多谢姑娘挂怀。”
“没什么……你若在路上遇见一个同你差不多高,眉目疏朗且右边眼角有颗泪痣的年轻男子,就——”
“——就什么?”
“就让他走快些!”
“好说。分别之前,在下送姑娘一句话。”
“你说吧。”
“若是等太久,不妨出去走走,若还是等不到,那便不要等了吧。”
“你的话完全多余,不过我知道你是好意,所以还是谢谢你。”
“无须客气。姑娘珍重,在下告辞。”
“有缘再会。”
烛火的光芒渐渐弱了,等到纯嘉穿过庭院,跨过风化破败的庙门,那光芒终于消隐在了皎洁月光下。
再回望,依旧是遍地荒芜、毫无生气的一座破庙。
纯嘉无声轻笑。
月光清凉,无声笼罩着人间大地。
这姓付的少女,人都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徒留一缕魂魄徘徊在人间,日日夜夜,岁岁年年。
固执地等待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