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的内容是卢颜修疑心跟丞相府的关系,怀疑是罗奉忠泄露了信息。罗奉忠以皇后若是知道,必不可能留他活口为由暂时搪塞了过去。
“沈北。”
一个身影跃下房顶,进屋半跪在地:“王爷。”
“派个人去保护罗奉忠,以防万一。”卢颜修心狠手辣,皇子都敢下手,别说一个太医。罗奉忠是重要的证人,他还不能死。
“遵命。”
傍晚时分,容岐站在窗边,一身蟠龙金纹玄色锦衣,玉冠束发,身形颀长,远山一抹金红的余晖,暖光映照在半张脸上,如美玉无瑕。
他站了一会儿,有些腿酸,有些蹒跚地走到榻上坐下。
如今居灵殿内的人都是心腹,凌风等人被安排去了外殿护卫,他也不用躲躲藏藏地掩人耳目了。
他洗漱完不困,一个人倚在榻上看了会儿书。烛火扑闪了一下,丫鬟忙上前取下灯罩,剪了一截烛花,又把灯罩盖上。
“几时了?”
宝珠答道:“回王爷,亥时一刻了。”
“算算时间,魏辛已经去了快一个月了。”他放下书,宝珠上前接过放回书架。
宝珠回道:“将军应该就快回来了。”她走到旁边关上窗户,劝道:“夜深了,王爷该歇息了。”
容歧轻‘啧’了一声,一想到魏辛就脑袋疼。
一旦魏辛回来,他势必瞒不了多久。
如今他的腿恢复了,魏辛的行为一定会变本加厉,到时候他俩在床上打起来,他不一定打得过对方。
虽然魏辛不敢对他动手就是了。
而且,等皇帝知道他腿脚恢复,如何忌惮暂且不说,就算允许魏辛占正妃之位,势必会让他纳侧妃纳妾,绵延皇嗣,魏辛的性子又怎会愿意。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魏辛……这家伙真是他的煞星。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毯子从身上滑落,在一旁侍奉的一个丫鬟上前捡起挂在手臂上,另一个丫鬟上前来扶他,被抬手挡开了。
容岐瞥了一眼,相当年轻的一张脸,清丽漂亮,眉眼含怯,倒是楚楚动人。
如今殿内侍奉的人都是外祖父那边遣来的,他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走上前准备就寝。
宝珠回头便看见了这一幕,轻皱眉头,见容岐毫无反应地走到床边躺下了,便没再说什么。
她上前放下床帘,守在铜雀台旁的丫鬟吹灭了烛火,只留了一盏微弱的灯,一众人安静地退出了居灵殿。
安排好守夜的人,宝珠领着其他人走了,边走边冷声道:“以后玥乐不用在居灵殿伺候了。”
玥乐正是当时上前伸手想要扶容岐的年轻丫鬟。她闻言身体一僵,脸色有些不好看,急忙道:“宝珠姐姐,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吗,我可以改,求你不要赶我走!”
宝珠何其眼尖,哪里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道:“王爷一向不喜旁人近身,连我都不敢轻易上前触碰,你哪来的胆子往上凑!”
玥乐目光有些闪躲,哭诉道::“奴婢只是看王爷有些累了,下意识上前搀扶,下次不会了宝珠姐姐!我家里还有老娘养活,宝珠姐姐,我跟着你来的王府,敬你如长姐,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宝珠看她泣不成声,到底是有些感情在,有些烦躁地低呵道:“小声点,吵到了王爷有你好果子吃!这次念在初犯且饶过你。”
她扫了一眼其他三五个年轻姑娘,冷声道:“还有你们,歇一歇不该有的心思,且不说王爷现在有将军,就算以后立妃纳妾,对上那些世家贵族小姐,能挣出几分活路?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其他人连声应诺。
这日,容歧躺在亭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春光明媚,气温恰好。
迎春花一簇一簇地开,他睁眼,便看见鹅黄色的花丛旁一个身穿粉绿的丫鬟在修剪花枝,颇有人面桃花相映红的雅趣,倒是一幅好景致。
容歧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个丫鬟眼熟。
玥月一会儿嗅花,一会儿剪枝,就在花丛下晃。
两个捧着衣服的丫头瞥了她一眼,扭头翻了个白眼。等走远了,其中一个低声说道:“可显得她了,一早起来打扮好就在王爷面前晃,生怕王爷看不见她。”
另一个嗤笑一声:“你且看她呢,心比天高,以为是宝珠姐姐从沈府带来的就得了意。之前王爷对将军百般疼爱,这才不过一月——”
她身边的丫鬟忽然暗中重重地拐了她一下,同时行礼:“凌护卫。”
说话的丫鬟绷紧了嘴角,惴惴不安道:“凌护卫……”
凌风淡淡‘嗯’了一声,两个丫鬟很快走远了。凌云凑过来,低声道:“王爷是趁将军不在……”
凌风眼神凌冽地瞥了他一眼,低声冷呵道:“休要胡说!”
凌云脸色讪讪,摸了摸头。
也不怪他们抱怨,将军刚一走,王爷就将他们四个遣离了居灵殿,平时不得靠近,如今还听到丫鬟这番话。
这样绝情,莫名让人寒心。
容歧躺在摇椅上看了一会儿,招手,让玥月折了几只迎春花插在花瓶里。
玥月欢喜地折了几枝鹅黄色的花,笑跑到亭子里,将花一支一支地插进花瓶里。
容岐淡笑地看着她,说道:“你瞧着眼熟。”
玥月脸微红,羞涩一笑,回道:“奴婢在王爷殿中服侍,幸得王爷记着。”
“既然是在殿内服侍,怎么来花园里修剪花枝,本王记得这座花园里的花草有专门的花奴照顾。”
玥月低着头微微一愣,翻出准备好的说辞正准备开口,抬头便看见昭王冰冷的神情以及那双天生含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一眼触及她的图谋,眼底只有厌。
她浑身一哆嗦,扑通一声跪下:“王爷,王爷恕……”
她话未说完,宝珠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伏身请罪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是奴婢管教无方!”
“上次本王是相信外祖母和宝珠姑姑,从现在开始,本王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宝珠忙说道:“奴婢一定妥善处理,之后严厉管教手底下的人,请殿下放心!”
等丫鬟被带走,容歧再看那几株迎春花总觉得碍眼,叫花奴来将树砍了,换成牡丹花景。
鄂州城内,城门口被重兵把守,连街上巡逻的士兵都与往日不同,铁甲长枪,冷面肃杀,十分骇人。
魏辛现住在刺史府里,初到鄂州时军队驻扎在城外,刺史吉昌翁殷勤备至,奉上几箱金银还有几位美人。
魏辛一见他这般做派就将人给扣押了,并且禁止泄露风声。
后他让甲子衿为百姓义诊,打听山中匪患的事情。
同时派人潜入百姓间,放出消息,说他们是京城派来解决匪患的,同时调查鄂州的民情,煽动百姓联名上书定死吉昌翁的罪状。
张副将斟酌道:“那群山中的匪患,将军打算怎么办?”
魏辛眼神如冰,道:“放火烧山。”
张副将眼神一震。
魏辛勾唇道:“那些山匪还有亲属在村子里,明日便将那些人带到山下,命几百士兵喊话,投降不杀还能投入军营,若不投降,放火烧山,亲人连坐。”
张副将当即懂了他的意思,躬身告辞,行动利落地吩咐手下的人去做事。
镇北军在北域货真价实上过战场杀过人,训练有素,凶气极重,跟当地那些府兵气势截然不同。连鄂州的那些地方兵看了都怵,别说原本是村民的山匪。
身着玄甲士兵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绕山整整一圈,手里的长枪寒光凌凌。被抓的那些亲属吓惨了,对着大山又哭又劝。
山匪本来就已经畏惧京城派兵,魏辛又让人散播他在北域的凶残之名。如此一吓,有几个山匪害怕,趁机跑路被活捉了。
狱卒刚亮出刑具,还没来得及严刑拷打,就从他们口中问出了进山的路。张副将便连夜带兵进山。
魏辛坐在营帐里,盘算着回京的时间。
十几年都熬过了,现离开京城不到一月,度日如年,归心似箭。
他摸了摸脖颈上挂着的牡丹花纹羊脂玉佩,烛火摇曳了一下,嘴角的笑意一晃而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信应该已经送到了,不知道王爷是否也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