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祠堂内，檀香缭绕。周氏历代祖先的牌位整齐排列，周老夫人端坐在首位，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翡翠耳坠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周元明手持三炷香，恭敬地鞠躬后将香插入香炉。礼毕后，他转过身来，神色晦暗。

“听说，您把那个孩子叫来了，”周元明语气不明，“这是什么意思？”

周老夫人置若罔闻，反而冷哼一声：“东南区工厂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周元明沉默片刻：“这件事我有分寸，母亲放心。”

“这话糊弄你早死的爸还可以，你对我也来这一招？”周老夫人锐利的眼神扫过儿子，“敏静已经都告诉我了，你的胆子愈发大了。”

“妈，你是在怪我？”周元明皱眉，“这件事你明明也知晓......”

“够了，”周老夫人厌烦地闭了闭眼，“元明啊，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没有长进。”

周元明身子猛然僵硬，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周老夫人依然觉得他是个冲动的小孩。就算他掌管周氏快要二十多年了，仍然不愿意完全放权给他。

“那个孩子很有天分，值得好好打磨。既然你早已与敏静说明了情况，那也不必避着她。”周老夫人不容置喙的话语传来，“连鹤允都没反对，你还在担心什么？”

照周鹤允那被宠惯了的性子，之前就大闹了一场，现在甚至老老实实地去传了话，她这个孙女的本事不是很厉害吗？

“您知道，那孩子母亲有可能......”周元明仍然迟疑。

“可能什么？”周老夫人目光如炬，“死了多年的疯子还能说出什么东西，说到底你的心里还是有鬼？”

“看看这些牌位吧，”周老夫人指着供桌，“这些人活着再厉害有什么用，死了不过是白骨一堆，周家不还是在我们手里。”

“昨日你我所做，都是为保周家百年基业。”她抓着儿子，强迫他对着其中之一的牌位，“你心里不该有鬼，更不该有愧，明白了吗？”

周元明不得不直视牌上所刻的名字，“周正华”三字映入眼帘，他咬紧牙关。

“我明白，母亲。”

周老夫人松开了他，已经恢复了平静的模样：“你小姑今天也会来，收拾收拾好生招待。”

“是。”周元明看着母亲挺直的背影，又看了眼沉寂的祠堂，心中涌起一阵疲惫。

……

车窗外雨丝细密如织，尹冰坐在真皮后座右侧，双手轻搭在膝头，看向蒙蒙的风景。

“小姐，需要调节温度吗？”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转过头，眼镜后的目光礼貌而克制。

他是周元明的生活助理徐晟，三十出头的样子，一直负责她在生活上的各种。

“不用了，谢谢，”少女收回目光冲他微笑，她给人的印象总是很舒服。

徐晟声音也软了几分：“不必太紧张，都是自家人。”

她感激地点点头。

当然是一家人了。

多年前，周家掌权人周正华死于急病。他的妹妹周正洁在葬礼后提出分家要求，计划带走集团三分之一的资产和核心团队自立门户。她的儿子周元朗也与周家最大合伙人的女儿有了婚约，而当时周老夫人只有亡夫股份在手，难以抗衡。

满城风雨之时，如果不是周元朗忽然失踪，周正洁也不会为了找儿子而放弃分家。

按照网传说法，他和周元明是对关系很好的堂兄弟，在相约出门参加极限运动时遇到事故双双失踪。搜救过后，周元明回来了，周元朗却消失了。

时至今日也没有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于是周老夫人得以守住集团，和苏家的婚约由周元明履行。之后，他们又得到了谢家的支持，可谓是如日中天。

流言蜚语是有的，可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能指向周元明母子。

尹冰眯了眯眼睛。

可怜的周家人，到这一代可谓是人丁凋零，仅有苏敏静和周元明的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很难说不是冥冥之中的报应。

手机不断传来提示音。

尹冰解锁屏幕，是周鹤允在给她发消息。

【周鹤允：怎么还不回我？】

【周鹤允：徐晟说接到你了】

【周鹤允：爱回不回。】

车子在减速，尹冰终于打算理会这个喋喋不休的小少爷。

【尹冰：抱歉，没看见，我快到啦。】

周鹤允回得迅速。

【周鹤允：知道了，见面说】

车子已经停下来了，徐晟亲自给她开门撑伞。

之前可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她小心地谢过，在绅士的护送下走进朦胧的庄园。

青砖黛瓦的老宅显示着周家悠久基业，在雨雾中若隐若现，门前两尊石狮子被雨水洗刷得发亮，更添几分肃穆。

周鹤允站在落地窗前，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梨花，一片片白色花瓣飘落在地。

他望着身穿连衣裙的女孩款款走来，黑色的裙摆，像踏在新雪上的黑天鹅。

说起来，黑天鹅性情斯文，据说一生只选择一个伴侣，也是忠贞之鸟。

这个想法让他再次感到愤怒，他看向坐在沙发上优雅的母亲，不由得发问：“妈，你没事吗？”

苏敏静端庄素雅，出身于商人世家的女儿精明能干，作为妻子和母亲，她温柔又具有威严。

她的丈夫让人失望，但是也并非触及到底线。

“鹤允，”苏敏静没有回答儿子，反而问他，“你觉得她怎么样？”

周鹤允不明白母亲的话：“你说她？就那样吧……挺可怜的。”

苏敏静看着单纯又善良的儿子，笑着说：“没事，去看看你妹妹有没有睡醒，该叫她起床了。”

周鹤允察觉到母亲的隐瞒，他还要说话。

苏敏静不容他拒绝，说：“去吧。”

他低下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