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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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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梅花谢了。”岁岁道。

青山上的薄雪早已化了,园中的梅也过了花期。

经年憾事许多,悔意却不再有。

岁岁从他身边掠过,径自往前院走去。

月色仍是从前空明温柔的月色,此间微风再不是猎猎刻骨的北风。

江休言垂首凝视着怀中酒坛,清澈酒色照见他微挑的眼角,他眨了眨眼,眸色明亮如初。

翌日。

晏子疏在下学回府时又于半道上遇见王章,他这边避之不及,那王章早已瞅准了他,走过来拍拍晏子疏的肩膀,叹气道:“晏先生啊,你可有什么法子帮帮本官,本官太难了!”

见其不是为说亲一事来的,晏子疏才放下心,问:“王大人遇到了什么难事?”

王大人苦着脸道:“你说这靖国的太子殿下正事不干,咋就搁我们这地儿耗上了,我这心啊每天就像提在半空中,晃得慌,晏先生您足智多谋,可有什么法子让这位殿下速速离开江左赶往京都?”

晏子疏思量片刻道:“殿下绕远道来江左大抵是有事要办,你且去问问他,帮他把此事了结了,兴许人就走了。”

王章一拍脑门:“你说的对啊!”言罢提腿便往府邸里跑,跑到半道还不忘回头对晏子疏喊道:“晏先生,多谢了!日后本官请你来府上品茶小叙!”

闻言,晏子疏拎着书籍垂首匆匆而走,只装作没听到。

王章按照着晏子疏说的去问,那边江休言便命人给了他一匹未染过色的织锦,那料子摸起来丝丝滑滑,王章还是头回见这宫里头最大的几位主子才用得起的织锦,他一时抱着都忘了撒手。

只是江休言叫他把这织锦送到晏府去,王章不敢怠慢,携了府里好几批人齐齐护送织锦,那场面,说是护送朝廷来的命官也不为过。

只是这晏府住在个僻静地儿,徒步走过去着实费劲。

王章将行到一半,远远地大道中间有人打马而来。

马上那人身穿玄袍,一身的器宇不凡。

王章心下只想着得护好手中织锦,一时拦了那人去路。

他身后便有同样驾马而来的护卫停在王章跟前,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拦四殿下的路,有何居心?”

这一声“殿下”传进王章耳里,双膝似条件反射般地直直跪了下去,头上的日头仿佛在打着旋儿,王章脑子里是一团浆糊,嘴上磕磕巴巴地道:“下官江、江左知县王、王章拜见四殿下,下官为靖国太子殿下护送织锦,不慎拦了四殿下的路,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梁归舟挑了挑眉,念他是无心之过,便道:“起来吧,本王问你,江休言在何处?”

“江……江……江休言?”王章不晓休言名讳,听梁归舟直念其名,竟不知指的谁。

梁归舟身旁护卫提示道:“便是你口中那位太子殿下。”

王章这才反应过来,指着东边一座府邸,吞吞吐吐道:“在……在那……那边的……”

梁归舟皱了皱眉,等不急其把话说完已驱马朝东边过去了。

再说王章把织锦送到晏府时,正看见岁岁在院中赏梨。

白梨将人面衬得素淡,微风拂落几缕梨瓣在她衣间。

岁岁回过首,衣袂飞扬之际漾起淡淡梨香,若是再细寻,可依稀寻见其身间自来的幽静梅香。

岁岁问:“王大人这次来又是要送什么?”

王章手一招呵,身后的小厮们立即意会,抱着织锦送进厅堂中。

王章道:“这是靖国太子殿下送来的织锦,晏姑娘这回可莫再推拒了,本官夹在中间着实为难。”

岁岁转首瞥了眼置于堂中的织锦,道:“便放那吧。”

“得令!”王章如释重负。

待他走后,岁岁缓缓走进到厅堂中。

素白的织锦搁在桌案上,应是用香囊熏过,犹可闻见布帛间散开的细细梅香。

岁岁伸手抚过案上柔滑的织锦,仿佛湖光山色下一拘温软春水流淌于掌心间。

周稽从门前路过,瞧见置于屋内的织锦,忍不住探了个头进来盯着织锦左看右看,到最后整个人都跌进到堂内来。

周稽:“岁岁殿下,这么好的布,咋不给它染个色哩?”

岁岁倏然缩回手,她不解江休言赠此物的用意,但闻见周稽这话,又似乎心底晦涩处落了片羽毛下来,揩去此间落尘。

让她以为自己近乎是明白的。

隔了半晌,岁岁抱起织锦塞到周稽怀中,说:“收起来吧。”

另一厢梁归舟寻到江休言,自顾自坐在其对侧的八仙椅上,道:“你这一路倒是快哉,竟跑到江左游山玩水来了?”

自当年知晓江休言身份,梁归舟只觉被人莫名其妙将了一军,可抬目时却又不见执棋之人。

可笑他处处算计,自以为布下万无一失之局,却不妨其肆无忌惮在棋局上席卷来去,搅得满局混沌。

江休言:“不熟路,走岔了。”

梁归舟眯了眯眼,咽下满腹猜疑,面上笑道:“也是,都一年多了,记不得路也是自然。恰巧本王自藩地归反回京,今途经江左,既遇上了,不若你我二人便一同返京。”

江休言拎着桌旁酒坛朝白瓷盏中斟了半杯,幽幽梨花香溢了满室。

他轻酌一口,随后淡淡看着梁归舟,却不语。

清冷目光仿佛是斜风细雨里裹着一把不长不短的匕首,看不见杀意,却时时刻刻在梁归舟身间漫不经心地划弄着。

他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有些许不适,正要端起藩王的架子说些什么,外头护卫匆匆来报。

原是平华帝闻江休言在江左滞留多日,便遣人送了信来。

信中道宫中皇后寿宴将近,盼休言早日赴京共聚佳宴,若四子梁归舟途经江左,二人便一道归反。

梁归舟扫到信的最下头,但见还有一句:朕颇念子疏文采,勿忘捎上子疏及其家眷一同来京。

其眸光凝固在“子疏”二字,思绪间的堵塞仿佛一瞬间被什么疏通,他目中闪过几分清明。

梁归舟抬眸注视着江休言,殿外一阵梨花簌簌,风卷着淡香窜逃进殿内,扬起对面人雪白的衣摆。

他的模样与当年青山书院下沈年的身影完完全全重合在一起,似乎这些年,散去的只是郊野上的暮霭沉沉,消融的只是远山间微不足道的皑皑白雪。

而他眸中野风,从未止过。

梁归舟忽而一笑,笑得像挖掘到惊世珍宝的窃贼,说:“休言,你此来江左,莫不是念着某位故人?”

江休言挑了挑,神色平静如水:“在大鄢能称之为故人的,应只有沈夫子。”

梁归舟不语,指缘摩挲过信笺上的“子疏”二字,尔后他将此信递到江休言手中,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背着斜洒进来的微光,竟有一丝阴恻。

平华帝信中消息传到晏府里,晏子疏闻之不禁皱起眉头,手中抱着的书卷被风拂了漫天。

岁岁从亭中行来,拾起散落在院中的书卷,素手轻拍了拍书间微尘。

她道:“不过去京一趟,也并非什么刀山火海,父亲无须担忧。”

晏子疏眉关紧锁,道:“怕便怕赴的是场鸿门宴。”

“我尚在宫中时,陛下未曾怀疑过我的身份,父亲尽可放心,去了宫里,话说得少些应不会出什么岔子。”岁岁宽慰道。

晏子疏点头不语,心里头却不是说放心尽可放心的。

他从前亦是个豁达不羁的山水游人,裹着两袖清风跳脱于尘俗间,只是亡妻之例在前,而今行事不得不多一份谨慎。

**

隔了一天,江左又开始落雨,檐上青瓦浮漾着湿湿的流光,苍穹被雨水冲刷得煞白。

檐下雨丝絮成珠帘,岁岁撑伞踏过门槛,微风掠过她面下薄纱,只见得一双杏眼清致明澈。

晏府前停着三趟马车,一趟是梁归舟的,一趟属江休言,余下最小的一趟,则是给晏府。

岁岁为免节外生枝,没唤伴雪、欺春同行,而是捎了周稽。

周稽大大咧咧往那马车前一站,掀开帘子朝里头探了探,随后回头道:“先生,岁……小姐,这马车也忒小了,咱仨人坐不下啊。”

晏子疏闻言亦过去看了看,空间狭窄得只容得下两人。

下一刻,周稽只见岁岁与晏子疏目光齐齐朝自己投来,立时苦着脸眼巴巴道:“俺还从来没去过宫里,先生,小姐,你们可不能不带上俺啊。”

正无措之际,从前头行来一名随侍,停在岁岁与晏子疏跟前作了一揖。

“三位,我们殿下说若是坐不下,可到他的车上去。”

周稽听罢拍了拍这随侍肩膀,豪迈道:“好兄弟!既然殿下都发话了,那俺就不客气了。”

那侍卫轻轻拍掉周稽搭在肩上的手,朝岁岁道:“姑娘,这边请。”

这一幕尽收入梁归舟眼底,他微扬起唇角。

“这晏家的小姐,竟有几分故人风貌。”

他这话说得轻淡,似是在与自己低喃,又似是说与身旁的近身护卫听。

岁岁跟在江休言的随侍身后行步至华色马车前,将踏上轿凳之际,却生出几分迟疑。

细雨打湿她半边发丝,长睫轻垂,瞧不清眸下神色。

然适时有双手自帘后身来,挽过她素白的手腕,将其带入车内。

黛色裙摆拂过几案上袋袋香囊,其中一只被扫落在地。

朱红的线绳悄然松散,落了一地晒干的梅瓣。

干瘪的花瓣尖打着卷,像是固执地不肯随寒冬敛去。

暗香斟满马车,岁岁伸手去拾散落的香囊,指尖却触及江休言同时伸来的手。

她蓦地缩了回去,直至看着他将香囊放回几案上。

江休言:“那匹织锦……”

“我收到了。”岁岁问他:“为何赠一匹不曾染过色的织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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