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儿可是观赏台的顶端,栏杆之外,足足二十多米的悬空!
垂耳兔强颜欢笑,讨好地缩了缩脖子,轻声道:“您、您说是谁,就是谁。我,我有点恐高,honey……”
赫洛觉得有趣,尾音上扬地“嗯”了一声,问:“你恐高啊?可我喜欢。”
垂耳兔头皮都麻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赫洛笑了下,拍了拍他的屁股,把人抱下来,放过了他:“不知道的事就少打听。”
什么老板不老板的,越问她越心烦。
眼见侍应生两腿发软地走了后,赫洛随意在周围晃了两圈。附近是个小赌场,那绚烂闪耀的灯球偶尔打来几束光,她停住脚步,终于感到一丝空茫。
刚才她到底在干什么。
今晚本来是过来调查Y-10的,怎么还扯上这么件破事儿。
这里是窑子,那帮老不死的贵族发泄□□的地方,遇见一堆被卖来买去的可怜小孩不是很正常吗?
是,其中是有一个来自布莱克家。可是,那也轮不到她管。对吧。
……
不对。不对。
一切都乱套了。
赫洛烦闷地往怀里一摸,下意识想掏烟,可这身衣服是夏洛特的,那无趣的混蛋向来烟酒不沾,她摸了个空,再抬头已经有侍应生恭恭敬敬递来了一盒。
她顿一顿,没接,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不远处的楼梯间拐角,一片视线死角中,西门沉默地望着那道坐着的背影,垂在身侧、抓着那张签单的手发着抖。
他沉重地呼吸,良久,皱了皱鼻子,忽然猛地用掌心盖住了左肩靠后的某个位置,仿佛还能透过奢华的西装,感受到那个屈辱的黑猫纹章几可深入骨髓的痛——
很多年前的事。
十二岁的冬天,母亲的墓碑长出了土地,他人生第一次在亲生父亲的目光中体会到寄人篱下的窘迫。新来的女人对他很好,可一切都无法弥补生母犯下的滔天大错。所有的指责、辱骂与宽解,都盖棺定论地将她变成一个无知、愚昧、可悲的智械时代的牺牲品,而继承其基因的次子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活靶子。
整个家族受到了剧烈的震颤,在几近倾覆的当口,父亲和长兄默认一辆刻着白头海雕飞扬纹章的马车驶入庭院,将幼嫩、纯洁、白瓷般的男孩带往了东部贫民窟一间新开的非法贵族会所——这桩交易灼烫的公章盖在了次子的肩头,落在他身上的放肆视线构成了一行行金额跳动的条款。
所以他没有办法。
在这种逼仄、拥挤、充满威压的环境下,西门·布莱克,只能很快地成长为一个阴郁、叛逆、善于表演的混蛋。
诸多围观。
只有赫洛·萨柯达里,毅然撬开了他周遭那道铮然的铁笼。
……
十几米的距离,她和他各自寡言,可心事却跨越这凝滞的空气,跨越了漫长的光阴,跨越了很多很多的糟心烂事,回到了第一次发现彼此秘密而无法不承认自身动心的那一天。
……我知道我们分手了。可见到跟他一样遭遇的小孩,还是本能地想伸手抱一抱。
……我知道我们分手了。可见到她仍然为我的苦难而阵痛,还是想说一句不值得。
许久之后,赫洛用力一闭眼,重新站起来。西门注视着她,自己曾经仰望的,勇敢的,一无所有却拼尽全力把他从高塔内救出来的公主。
她深深地将那些零碎灼热的过往用一口气吐出肺腑,换上笑容,重新拉来了旁边一个兔子面具——
“我想赌点儿东西。”她一字一句道。
五光十色的地下赌场门口,雌狮面具优雅地翻开掌心,随意掷出了三个六。
戴着海棠兔面具的赌场侍应生垂下目光,须臾,抬起眼。
“女士。”他低声道,“我们赌场的监控没有死角,您一会儿可不能出千哦。”
赫洛微微一哂:“我不出千。”
“我只是有一点好运。”她补充道。
赌场人来人往,每位赌红了眼的客人都曾坚信自己拥有好运。海棠兔面具并不将此话放在心上,朝赫洛弯了弯腰,按照她要的数目递上了一袋筹码——原本是该先刷卡的,但这位客人今夜才刚买下了整个窑子做戏用的“童妓”,BOSS很关注她,显然钱在此时不是个问题,没必要找多余的麻烦。
赫洛眨了眨那只被她称为“好运”的义眼,似笑非笑地跟上了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