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
他答得坦然,“世伯说没练过更好,今日让我讨教一二。”
宁瑶:“……”
“然后我们上了比武场,世伯一掌下来,我就躺在这里了。”
徐知远说得依然云淡风轻,但宁瑶分明记得自己刚来见府医诊治时,他拧起了眉。
一时有些心酸,又有些心疼。心酸是为自己,心疼却为旁人。
“你别听世伯混说,他怕我们感情不好,才故意讹你的。”
她语气轻柔,仿佛十分的真情实意:“我若是不喜欢你,为什么要三茶六礼地迎你过门?烟花柳巷,又有哪个值得我如此?”
宁瑶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心虚。事实上三茶六礼给了,虽然礼重,过门却一点也不大张旗鼓,一点不是她宁瑶的风格。
换而言之,她如果一时移情他人,大约也会如此。
而烟花柳巷,也找不出几个容貌能比肩徐知远之人。
她心下微叹,不过还是庆幸自己送礼甚厚,此时方能遮掩一二。
见徐知远似乎被她这几句说服,终于神色微缓,躺在她怀间的身躯也没那么僵硬了,只是人好像还烫烫的。
两人氛围逐渐缓和,一问一答间,宁瑶终于大大松了口气。
美人在怀,实在难能严苛。她又哄了几句,直哄得人面颊微红,才心甘情愿地收了手。
不过倒有一桩事可以问:“所以,徐知谨是谁啊?”
话音刚落,只觉怀中人闻言又是一僵。
半晌,他若无其事道:
“世伯说,你爱找美男寻欢作乐,教我拿这个名姓诓你,看你能不能记得。”
宁·差点被诓住的·瑶:“……”
她忍不住一笑,“那郎君,我这个反应,算是过关了吗?”
“…算是吧。”
他闷闷答完,仿佛十分顺从地躺在她怀间。
却在心情复杂地听她衣衫单薄下的如雷心跳。
屋外。
府医拿了绷带,煎了汤药,等候在侧。
眼见那原本冒着蒸腾热气的汤药一冷再冷,他心情忐忑地望着待月,“待月姑娘,老身何时才能进去啊?”
待月闻言,用内力又探一二,只探得一段段模糊不清的词句,两眼一闭,微微低头摆手道,“再等等吧。”
…
待得帮徐知远上完纱布、服完药,再用过饭后,已是月上中天。
宁瑶轻手轻脚阖了他屋门,一股脑儿地朝师伯的屋子行去。
“师伯,不是让你圆谎的吗,你怎编得忒的离谱。”
望着仇樾在屋内悠悠饮茶,宁瑶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虽然爱好美男,但强拐回家还真是第一次干好嘛。世伯这谎扯得,倒像是她干过此等行径多次,害得她哄了一下午。
就连走前,那人睡下,也是攥着她手睡的。
虽然好像是她强行攥着他睡的。
“瑶儿啊,师伯这是在帮你啊!”
仇樾得意洋洋地笑,“怎么样,那小子是不是如今同你熟络多了?”
见宁瑶一脸困惑,他悠悠吐了口气道,“那小子同我说,对你一见钟情,一往情深,你却好似只求他功名在身,没有半点真心。”
“要我说,瑶儿你做戏何不做的足些,叫他看到你的真心诚意呢?”
见宁瑶闻言缄默不语,仇樾道,“索性,他问到我跟前,我便替你推一把。”他说完,似是想起什么,又顿一顿,“不过,他求我暂且不同你说,你日后也只作不知便罢。”
“怎么样,如今你同他感情,是不是大有进益?”
“一月半月的喂药,感情不就熟络起来了嘛。”仇樾看着眼前发愣的小侄女,有些恨铁不成钢,因而谆谆教导道,
“如今你同他渐渐培养感情,待过几月,他便要参考春闱。届时,无论金榜题名,还是名落孙山,你都同他是死生契阔,过命的交情,还何愁他不喜欢你?”
宁瑶想起今天哄到最后,好像同那人关系确实拉近不少,起码语气和煦许多,也让他确信自己不是玩弄感情的江湖骗子了。
因而,对于徐知远的话也毫不生疑了,只觉是师伯替她推了一把。
——师伯多年来行走江湖,于感情一事上,果真不可小瞧!
她无有不从,恭恭敬敬道,“原来如此,瑶儿受教了。”
仇樾见这小侄女一点就通,倒是比当年他指导过的大师兄,宁瑶的父王镇南王上道许多,一时心头宽慰非常,还要点拨几句。
“不过瑶儿哇,师伯还是要提醒你。”
他抚着美髯,微微一笑,“你想要别人的真心,自己也得付出真心呐。情之一字,真心是最要紧的。”
……
宁瑶当日梦境,她未与任何人言道。
即便是面对师伯,她也不过是说见他才识容貌甚好,才想同他结下一番情意。
此刻师伯提点,倒像是让她回到梦境深处,忆起这想要强拐他的初心。
想到自己所作所为所求,同师伯这番教诲可谓大相径庭,宁瑶心下一叹,还是微微低头道,“瑶儿知道了。”
常在河边走,焉能不湿鞋?在这情海中迷途,谁又能担保自己就能知返。
一时间,她思绪万千,但见仇樾又是一副收拾好行囊的模样,疑惑道,“师伯怎么好端端地收起行囊来?不是要在这儿小住几日吗?”
仇樾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要同你说的第二件事了。”
他正了正神色道,“有人向我传信,说暮惠在京郊留下行踪,我这便要去查看了,大约也不会再回。”
他温柔地摸摸侄女的头,“下次师伯再来喝你的茶。”
仇樾师伯行走江湖多年,素来就是这样说走就走,宁瑶早已见怪不怪,只歪歪嘴道,“好吧,那父王若来,我一定帮你圆谎。”
“好瑶儿,还是你靠谱!”听到替他圆谎,仇樾眉开眼笑,登时便要拿起行囊走人。
宁瑶将他送至屋外,正要离去之际,仇樾一拍脑门,想起来一桩事,“对了瑶儿,我前几日得师兄传信,问你是否抵达京城,还说镇南王府半月后有人要入京来。”
他促狭一笑,“无论来的是谁,都带你那位郎君暂避一避吧。”
师兄为人道德正直,说难听点就是老古板。要是知道侄女强拐了郎君回府,不得把整个京城闹翻天去。
“带你的小郎君游个山,玩个水,日子也就过去了——”
仇樾脚尖一点,便踏着轻功消失在夜色中了。
徒留宁瑶一人在门前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