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松伟搬了住处,和男友Haven住在一起,我一人独居行走不便,朱文有时会留宿。他送我到楼下,老远便瞧见楼上亮着灯,朱文暧昧一笑,“我今晚有事,哥你自己睡呗。”
左右无人,我索性下车自己上楼,向他挥手告别。大门没关,客厅暖色的灯光透出来,隐约有人影闪过。我推开门,看见沙发上的人时嘴角还没来得及落下。
我愣在门口,达哥笑道:“来坐,小李。”
他的目光落到我的小腿上,循着小腿往上一寸一寸打量过我,最后落在我的脸上。他手上依旧捻着一串佛珠,只是多了个翠绿的翡翠扳指。
“你瞧,”这话是对身旁候着的老鬼说的,“长得是不错。”
老鬼称是,“大哥挑的不会错。”
达哥叹了口气,“你就会哄我。”
他们登堂入室,自顾自聊天,我坐立难安,局促不已。
“好了,都忘了人家了。”达哥拍拍他身边的空座,我坐到他身旁的沙发上,“腿恢复不错?”
“嗯。”腿伤的谎言被拆穿,我硬着头皮应下。
“哈哈,不必吓成这样,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今天来,对你来说也是好事。”达哥转了一圈他的扳指,老鬼上前递上照片,是我和林江州婚礼上的一张剪影。林江州占据照片的大半部分,我只在他肩后露出一抹侧颜。
“这个江远的林江州真是难搞啊,对吧?”达哥捏住照片,怼到我耳侧,反复比对,“听说你上岛前揍了他?”
“往事不提,”达哥不等我回答,摆手道,“年轻人做事容易冲动,做出一些自己想起来都觉得莽撞的事情很正常。但总要重新开始对吧?”
他完全知晓我上岛前的事情,不排除是杨立邦告诉他的可能。杨立邦身为omega协会掌握实权的副会长,在顾会长修养留职后他实际操控整个omega协会的运作,上岛的这些人中又有多少是曾在社会上为自己的不幸遭遇发声,反被与协会勾结的权贵富商威逼利诱、坑蒙拐骗送到所谓的天堂岛上度日的呢?他们或掀起一阵风浪,或悄无声息地消失,成为上层人生活中一针无趣时的调剂。
omega协会,真的是在为捍卫每一位omega公民的权益呕心沥血吗?在跟alpha协会的角逐中,他们是否早已忘记了来时的路,忘记了长街游行时走在最前面的几位青年的音容笑貌,彻底沦为肮脏的天堂岛的“供货商”,沦为他们的走狗。
我愣神时,达哥取下他的扳指,塞到我的手心,“过往一概不论,林总对你还有兴趣,总要给个态度,低个头,谋个富贵总是不亏的。”
老鬼适时上前,他递上房卡,背面写有地址。“老大咱先走吧,让这傻小子考虑考虑。”
达哥点点头,随同老鬼离开,“楼下留有司机,想好了自己上车。”
我呆坐在客厅里,达哥的扳指我十个指头戴着都太大,遂揣到兜里当跑路钱用。楼下果然有辆车在等候,不知道是不是在朱文送我回来前就到了。我收拾收拾换了身衣服,其实也没什么可换的,我来回就那么两件白T恤黑裤子换来换去。刚结婚的时候林江州给我买了很多五颜六色的衣服放在半山别墅,出发去边城是我的想法,也没跟林江州商量,走的时候着急只带了随身物品。不知道那一橱子衣服有没有被丢掉,我还挺喜欢的,一会儿问问林江州,让他给我留好了,我还想办完事儿了活着回去穿呢。
司机车速平稳,路上我还遇到了蹲在烤鱿鱼摊上和祝唯一起吃鱿鱼的朱文,他俩吃的满脸酱,无暇注意环海公路上一闪而过的车辆。祝唯黑西装都没来得及换,估计是刚下班就和朱文凑一起了,他俩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下次问问朱文。
岛上傍山建了一圈别墅,三层小楼,供客人们居住。司机刹车不紧不慢,稳稳停在006号别墅前,待我下车后离去。院门没锁,我推门进去,用房卡刷开大门。林江州站在岛台后,捧着玻璃碗拌沙拉。
“哟,稀客。”
“滚哦。”客厅是下沉设计,我走下两节台阶,靠在沙发上,林江州估计开了窗户,室内不冷不热,是非常适宜卡厘居住的温度。我懒懒道:“地方不错,晚上吃什么?”
“主人您想吃什么?”林江州绕道沙发后面,刚刚洗过的手贴上我的脸颊,凉得我一哆嗦。我推开他的手,捂在我掌心,“随便吧。”
林江州空闲的另一只手伸到我面前,“先交餐费。”
“没钱。”我兜里只有一个达哥给的翡翠戒指,掏出来吓死林江州。
林江州马上撤开手,“怎么来个吃白食的呢?还想摸人家,做梦吧。”
我有时候觉得林江州性子和以前不一样了,他小时候可不爱说话了,现在在我面前动若疯兔。不过想想也是,十三年过去沧海桑田,我不也背井离乡,流落海岛了么。世事难料,谁又说得准什么呢?还好陪在我身边的始终是他。老人总说知足常乐,我也挺知足了。
“再问一遍晚上吃什么?”
“烤——鱿——鱼!”我拉长声音回答,林江州气急败坏道:“米都下锅里了你又要吃烤鱿鱼了,我上哪里给你变?”
“那我不管,你去买好了。”
我上楼找房间洗澡,擦着头发出来时热腾腾的烤鱿鱼已经放在餐桌上,我只尝了一口,剩下大半只进了林江州肚子。他鱿鱼拌沙拉,边吃边嘟囔,“买了又不吃,专门捉弄我跑腿,都是惯得!”
“哪能真劳动林总大驾,我都看到了是张继买的,你也好意思认。再说了这鱿鱼不新鲜,我不想吃了。”
“那总是我掏的钱吧,我人生地不熟的怎么知道除了外面海里哪里还有鱿鱼,你总不能让我一猛子扎海里给你现捉吧,你还嫌上不新鲜了,现抓的刺身新鲜你吃吗祖宗?”
“林江州,你话好多。”我闷头喝粥,留林江州反思自己话是不是特别特别多。